人群中心被簇擁者皆是綢緞華貴,豐神俊秀之輩,神情倨傲,除了那三丈高的神像之外,他們眼裡再沒有别人了。
連乞丐乞讨的碗都是晉州瓷窯出産的卵白釉。
若非看到路過的貴人往其碗裡随意丢了一枚銀錠子,她打死也不敢相信,皇城腳下的玉京連乞兒都如此金尊玉貴。
這玉京果然與傳聞中一樣,到處是貴人,遍地是黃金,豆大的雨點砸下來都能砸出十個八個非富即貴的。
他們三人相攜而行,趙雪身穿月白修士服,頭上簪子珠花雖不多,可也看得出成色不菲,更不要說通身氣派讓人難以小觑。
時臨更不必說了,這個花孔雀,即便是貌醜,可身上該打扮的一分不少,香囊玉帶系了一腰帶,十足像個世家公子。
許今朝一身灰撲撲的破布打扮,臉上不施粉黛,頭發更是一根紅繩高高紮起,腰間還挎着一個破布袋子,委實是寒碜極了。
也難怪人人見了許今朝的打扮皆是掩鼻皺眉,遠遠避開,仿佛她是什麼洪水猛獸。
趙雪目視周圍對許今朝面露嫌惡的人,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什麼。
許今朝這樣的目光見得多了,早已适應良好,隻作看不見一般。
卻是時臨目光一直鎖在她身上,手緊握成拳,對于那些灌注在她身上的惡意眼光更是眸色一沉。
他們艱難穿過狂熱擁護神像遊街的信衆,隻聽人群中似乎還傳來些念念有詞的話語,不知道念的什麼。
隻覺得那群人的眼神好似有種異樣的狂熱。
到達城中官驿,官驿管事見着他們,态度倒是很熱情,隻是看着許今朝的裝扮,眼神中仍難以避□□露出嫌棄。
“你在看什麼?”時臨冷盯着他,開口道。
這語氣實在算不上好,仿若下一秒就要把管事暴打一頓。
管事一擡頭瞧見他冷冽的眼神,汗都要下來了,也不敢亂看了,隻低聲道:“玉京中貴人甚多,諸位還是要……注意自身穿着言行,不然怕是舉步維艱。”
趙雪莫名冷笑一聲,管事擡起頭看到趙雪,眼神卻是一疑。
趙雪不着痕迹地低下頭,管事便也沒有深究,隻說他們已向宮中送信,午後便可入宮觐見。
他們便在各自房間收拾一番,下樓吃午飯。
官驿果然不愧是皇城腳下的皇室親供,一頓便餐幾乎滿漢全席都搬上了桌,煎炸烹炒,豬牛蝦蟹,應有盡有。
隻是時臨自他們入房間起便沒了蹤影,找了一圈也不曾看見,他們隻得先填飽自己的五髒廟。
誰知剛要入席,便聽耳邊傳來一道尖利的聲音。
“果然是鄉野賤民,好生不懂規矩,不知道客随主便,尊者為上的道理嗎?”
這聲音實在是不入耳,許今朝與趙雪都忍不住皺眉瞧了過去。
隻見為首者穿着淺紫色修士袍,衣袖都鑲着金邊,渾身珠翠滿身,眉眼倨傲,白眼快要翻上天。
一看那張臉,許今朝瞳孔一縮。
對面的人也瞧見了她,皆是一震,緊随着便怒氣沖頭斥道:“許今朝?!你怎麼還敢出現!”
竟是金烏宗弟子!
楚清河與關荔站在最後,關荔語氣有些弱弱道:“你們别這樣……”
方蘭如怒氣沖沖撥開她的手,指着許今朝罵道:“當日放你一馬,你竟敢跑到玉京來撒野?”
便是當日她也不曾随意受辱罵,更遑論今日的她早已不可同日而語,更不可能受這份氣。
不待趙雪義憤填膺為她說話,她便雲淡風輕地掏了掏耳朵,扭頭跟趙雪道:“玉京這地方也不怎麼樣嘛,大白天的還把狗放出來在街上瞎叫。”
趙雪擔憂的眼神一松,忍俊不禁撲哧一笑。
“你罵誰是狗?”
許今朝眼神在空氣裡一轉,松松一笑:“誰應聲我說誰咯。”
這種市井潑皮下三濫的吵架手段對付這種天之驕子最有用,眼見方蘭如的眼睛都氣紅了。
金烏宗弟子本都沸騰起來了,結果後面一道沉沉咳聲響起,他們便噤若寒蟬地退至兩旁,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果然是金烏宗長老——聞實甫。
幾月不見,他那雙渾濁的眼珠看着更灰暗了,整個人籠罩着一層陰翳,耷拉的眼皮懶懶一擡,眸光矍铄射來,直直與許今朝冷然目光相撞。
沒想到還能碰見這老匹夫,當日剛入妖界就被潑了天大一盆屎盆子,都是拜這位長老所賜。
糟糕的回憶湧來,她的表情極差,趙雪見狀安撫地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