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今朝了然道:“瓶中結界已在我袋中,我可以答應保下你的族人。”
花容眼中浮現出感激,那張已然頹廢了不知多少年的面皮終于最後綻放了一次光彩。
她渾身驟然散發出光亮,籠罩着一層七色光暈,口中逸出低聲的吟唱,缥缈如煙,仿若天籁。
一道亮光直沖屋頂,在屋頂結成一個咒印,仿佛是度化了整個地牢一般,這地牢肉眼可見變得透明。
眼前顯出的景物讓他們都愣在了原地。
遊動的魚群、嬉戲的海龜、舞動的水草,一縷光透過幽藍的海水照射在地面上。
遠處有一座巨大的珊瑚礁所包圍起來的宮殿。
飛檐翹角,雕梁畫棟,石柱高聳入雲,檐上細細密密刻着龍首高昂、仿佛頃刻間就要飛揚盤旋的龍身紋路。
花容施法後便隻有出氣沒有進氣地癱在地面上。
看到這場景,卻好似回光返照一般撐着牆壁站了起來。
“這……這是海底……”
她喜極而泣,伸出手去觸摸那海洋結界,伸手便能觸到路過的遊魚。
她好似感受不到身體的疼痛,潰爛的魚尾輕輕一抖,整個身體便遊弋進那群遊魚之中。
鮮血緩緩蔓延在幽藍的海水之中,如鮮紅色的絲線包裹住了幽深的海洋。
她的腹中逐漸發出歌聲。
那歌聲空靈而悠揚,仿佛從深海中傳來,又像是從天際飄下,它不像是人類的聲音,更像海浪與風的合奏,帶着海洋的深邃和神秘。
那歌聲中似乎蘊含着無盡的故事,有悲傷,有歡樂,有對自由的渴望,也有對束縛的哀怨。
随着歌聲飄揚,她的身形也開始消散。
“謝謝你們,讓我死前還能看到……我的家……”
她眼中含着淚水,臉上卻帶着幸福的微笑。
如一陣風緩緩飄散在空中,就好像她從來沒有來過。
“她終于解脫了。”
目送那飄散在空中的碎片,許今朝似乎想露出一個笑容,可是撐了半天,嘴角又垮了下去。
時臨眸中沒什麼情緒,隻是低聲道:“走吧。”
許今朝不會避水術,看着那結界正準備捏一把鼻子一鼓作氣遊過去。
剛要接觸到結界,就被一把拎了上去。
“你想死别在這找事,”時臨拎着她的後頸脖子涼涼道,“此處乃是南海海底,你以為當你們家門口水塘啊兩三米深。”
許今朝自知理虧,不敢多說話,隻谄媚笑了笑,“還是時臨大人想得周到。”
時臨一聽她這句話,臉更臭了,“閉嘴。”
她生平第一回奉承人還碰了一鼻子灰,摸不準這祖宗脾性,隻能做了個閉嘴的手勢。
那宮殿大門竟還是用貝殼鑄就,閃着五顔六色的光芒。
穿過大門,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廣闊的海底廣場。
廣場中央是一座巨大的龍形雕塑,渾身漆黑,龍身盤旋,仿佛随時都會騰空而起,直沖雲霄。
隻是剛看了一眼,時臨就眉目一凜,下意識覆上她的肩膀。
刹那間他們兩人身形隐去,不見蹤迹。
隻見那廣場之中,簡直如同集市一般熱鬧!
熙熙攘攘皆是叫賣之聲,挎着籃子的女身龍妖,要糖吃的小龍孩,還有在廣場中自由遊弋的遊魚、海馬、烏龜……
人人臉上身上都是一片祥和之氣,完全不複那地牢和結界之中的慘狀。
說此處是世外桃源絕不為過。
“這裡……是龍族?”許今朝難以置信地低聲驚歎。
他們繞過那熙攘熱鬧的廣場,順着貝殼珍珠母搭成的階梯拾級而上。
一進那大門他們就險些和一群匆匆而過的龍妖撞上。
隻聽他們叽叽喳喳小聲嘀咕:“人界成親都有什麼禮節和習俗啊?”
“不知道啊,族長要的也太急了些。”
“嗨呀,那郎君聽說不大願意,至今還被鎖在族長寝卧之中。”
“也許是覺得早些辦事免得夜長夢多吧……”
他們搖曳着龍尾往遠處去了。
成親?
許今朝與時臨對視一眼,達成了某種默契。
随着時臨放在她身上的手微微發出光亮,許今朝手中結印,心中默念口訣,竟是緩緩幻化成了一個女身龍妖。
她沖時臨眨了眨眼,就非常自然地跟了上去。
時臨放在半空的手有一瞬的凝滞,随即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放下了手。
那手垂在身側,甚至還晃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