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炊煙袅袅,散發着熱騰騰的煙火氣。
美人連擇菜都是一種風景,邈姨把散在胸前的發絲随意地撥到身後,都顯出一絲慵懶來。
“邈姨,您找我有事啊。”這一聲是陳述。
邈姨擡頭,許今朝不知何時已搬了把竹椅大剌剌坐在她旁邊,自然地開始幹活。
邈姨微不可察地勾起嘴角,這小丫頭還挺機靈。
下一秒她卻陡然眼神一利向許今朝襲去。
她下意識就要躲閃,卻被一把掣住胳膊,像把鉗子一樣難以掙脫。
邈姨的手飛速在她胳膊上劃過,帶起一陣绯色光芒。
一頓摸索過後,邈姨反而露出困惑,“你是妖啊,可我為何摸不出你的真身?”
這話一出,許今朝猛地瞪大了眼,震驚之意溢于言表。
她是妖?
“怎麼可能?”許今朝下意識反駁。
邈姨卻饒有趣味地盯着她的臉,“你這臉皮屬實是修的不錯,看起來活像個人,可你這眼珠子……卻騙不了人啊。”
她忍不住找鏡子,邈姨卻像未蔔先知般從袖子裡摸出一個遞給她。
許今朝仔細檢查自己的眼睛,仍是黑黑的瞳仁。
隻是再細看,那其中好像隐隐散發出奇異的光彩。
她難以置信地擡起頭,邈姨的笑容溫和起來,“妖是吸取天地之力幻化出的精靈,即使是修容術修的再好的妖,也無法仿照人類的眼睛,人類總說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
怪不得時臨在寒淵境中直接把她送進了妖界,楚清河一見她就說她是妖。
許今朝自有記憶起,吃的就是人界的百家飯,喝的是人界的甘霖雨露。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父母遺棄的棄嬰,沒想到她竟連人都不是……
她被這消息震驚的愣在原地。
檐外突然簌簌刮過一陣穿堂風,吹起陣陣涼意。
“把這個吃了吧。”一枚萦繞着绯色光芒的丹丸突然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她愣愣接過,隻見邈姨道:“那些黑氣雖然怕你,不敢進入你的内丹,可你主動吸取,還是會把你的七經八脈沖的寸寸盡斷,你的身體無法承受,再多吸幾次,你這身子便是上古神在世也救不回來。”
怪不得她吸取時臨身上沾染的黑氣時,感受到萬蟻噬心之痛。
邈姨又從乾坤袋裡掏出一樣東西遞給她,“這是丹砂佩,戴在身上可以隔絕黑氣,讓你不會主動吸取。”
那是一枚赤紅色玉佩,亮堂堂地躺在她的手心。
“為什麼……我可以吸取這些黑氣?”她遲疑地問道。
邈姨目光飄向檐外緩緩搖動的風鈴,“這個問題的答案,就要你自己去找了。”
許今朝還想問些什麼,邈姨卻又開口支使她去撿柴。
這明擺着是扯開話題,許今朝自然是知情識趣。
待許今朝離開之後,邈姨把菜一丢,抱着胳膊往後一靠,氣定神閑道:“偷聽夠了就出來吧。”
一陣風刮過,堂内俨然立着一個修長身影。
“邈姨,她到底是誰?”時臨緊緊蹙起眉頭。
邈姨搖了搖頭,“我看不出來,她明顯是妖,可周身氣息卻不顯半分,若不是未通靈性,就是……有人刻意封住了她的氣息和靈力。”
時臨陷入沉思。
邈姨卻又笑吟吟瞧着他,眼中顯出促狹,“這麼關心啊,說起來這還是你第一次帶女孩子來山外山呢。”
“她在寒淵境中解了我的封印,好幾次救了我的命,”時臨眼神看向别處,神情冷然,“我是覺得她氣息奇異,一隻妖居然在人界長大,還能吸取那奇怪的黑氣,覺得蹊跷這才……”
邈姨訝然,“她解了你的封印?”
時臨不知她為何如此驚訝,不解地點了點頭。
邈姨臉上笑意更甚,秀眉微挑,“這小姑娘不錯,機靈又仗義,獨自一人在人界闖蕩甚久,想必……活得不容易,你别欺負她。”
說到最後,邈姨臉上的笑慢慢褪去,逐漸轉為憐惜。
時臨垂下眼眸,遲遲不語。
“戚沣大人,您現在身體太過虛弱,不能走啊!”
“你别拉我……”
一陣吵嚷聲響起,戚沣穿着長衣就闖了出來,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戚沣,你做什麼?”時臨不解問道,一邊上前要攔住他。
“是淵鱗,南海龍族的本命龍鱗,唯有生死攸關之時才會壁虎斷尾,以此鱗片警示族人,”戚沣臉上不見一絲血色,抖着手舉起一枚赤色鱗片,“這是我今日才收到的,至少我現在還可以回去救他們!”
“看看你的鬼樣子,你現在回去能救得了誰?”時臨一把鉗住他的胳膊罵道,“我豁出命把你從厍玉谌的鬼地方弄回來,不是看着你去送死的!”
戚沣面上顯出決絕:“我乃一族之長,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南海,和我的族人一起!”
“你瘋了吧!”
他伸手用盡全力推時臨,符轲上來幫忙拉他,時臨滿臉煞氣地訓斥他,場面十分混亂。
一聲輕笑響起,在這千鈞一發、氣氛肅殺的小院裡顯得太過格格不入,以至于一群人都驟然停下來,向聲音來源看去。
許今朝抱着一捆柴火站在門口。
“你今日走出這個門,”許今朝向前走了幾步,走到戚沣面前,平視着他,“南海才算是真的完了,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