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特吳對着鏡子好好整理了一番他的領帶,鏡子裡是一個高個子的亞裔年輕人,他大約三十多歲的年紀,皮膚因為長期缺乏保養而有些黝黑,這襯得他原本就白皙的牙齒顯得更加明亮起來,他用帶着發蠟的手将額前的黑色碎發往後抹了抹,再仔細嗅了嗅襯衣的腋下,确保一切無誤後,他将一個小型的攝像頭仔細地塞進了西裝的上衣口袋裡。
混亂的梳妝台上是一份今早的報紙:
“倫敦地鐵發生爆炸案,新任首相冷眼旁觀”。
報紙上是首相的大幅照片,這個秃頂的中年男人看來最近的日子并不好過,萊特将報紙放回原處,他掃視了一眼房間,隔夜的披薩堆放在雜志上,面包機和打印機毫無規律的疊放在一起,地上散落着稿紙和照片,任何一個踏進這房間的人都能想象到房間主人平時一定非常繁忙,以及邋遢。
想起這個詞,萊特不禁有些好笑,他思考着今天晚上拍攝任務結束後一定好好打掃一下房間。他是一名自由拍攝者,或者按照他的話說是一名導演,一名紀錄片導演。房間裡堆放着的一個個獎杯和勳章就是最好的證明。
大學畢業後他原本有機會像他的朋友們一樣成為電影或者電視劇導演,賺得盆滿缽滿,住上倫敦最好的公寓,但他卻并沒有這樣選擇,相比較大把的鈔票和名利,他更願意去追求生活的真相,雖然大部分人都不能理解他,這其中也包括他的前妻。但于他而言,将工廠的剝削,領導人的黑色交易曝光在大衆面前帶給他的成就比任何物質上的享受更能讓他滿足,即便三十來歲還擠在這個狹小的公寓裡,但每當晚上想起那些因他的紀錄片而改變的人們,他都是滿足的。
他将西裝外套的商标再次往衣服裡藏了藏,他可不想一周後因忘了退貨而背上好幾百磅的新負債。确保一切無誤後,他關上了公寓的大門。
全新的紀錄片是關于最新上任的首相—約翰沃特森的,然而又不完全是關于這個神情嚴肅的新首相。原本他隻想做一個簡單的關于首相競選黑幕的故事,但當他越挖越深,一些他的認知無法解釋的事引起了他的好奇,而在此期間,一個叫做“巫師獵人”的組織更加作證了他的一些想法,雖然很多人覺得“巫師獵人”隻是暗網上一些嘩衆取寵的變态聚集地,但憑着他媒體人的敏銳,意識到事情也許遠遠不是大衆想得那麼簡單。靠着他長久積累的人脈和一些灰色的手段,他發現了一個叫做“赫敏韋斯萊”的女人,而這個女人似乎和新首相有着許多不為人知的交易。
他早早來到“地獄廚師”的餐廳,徑直走向第五号餐桌,飛快的将上衣口袋裡的隐形攝像頭裝在了蠟燭上。片刻後一個服務生走到他的身邊:“ 先生,這張餐桌已經被提前預定了,我可以帶您去旁邊的七号餐桌。”
“哦”,他扯出一個微笑,“ 這樣啊,那……我再找找”。
說着他灰溜溜地跑進了衛生間,長舒一口氣,在這樣高檔的餐廳哪怕喝一杯水。恐怕他下周就會淪落街頭,他躲進一個隔間,從手提袋裡拿出電腦,塞上耳機,開始等待。
時間一點點流逝,萊特隔間的門至少被敲擊了兩次,抽水馬桶的聲音并沒能影響到他,為了今天這次拍攝他足足準備了兩個多月,若不是一個叫做萊斯特施瓦茨巴赫的年輕人的幫助,也許這些準備要耗費更長時間。
大約又過了半個小時,空空如也的鏡頭前突然晃過一個人影,萊特打起精神仔細地盯着面前的屏幕。
一個秃頂的中年男人出現在鏡頭裡,他看起來有些疲倦,薄薄的嘴唇緊抿着,身上的高檔西裝被打理得一絲不苟,他謹慎地左右看了看,向服務生要了一杯蘇打水。萊特興奮地用嘴叼着鋼筆,在口袋裡掏出他随身攜帶了好幾年的速寫本,這個人就是他新電影的主角,現任首相。
“您很準時”,沃特森先生嚴肅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鏡頭無法轉換,一陣嘈雜聲讓萊特确定另一邊便是他今天在等待的人。
“首相先生,您也是”,另一頭是一個溫和的女聲,
“我看您今天沒有帶保镖?” 女聲帶着笑意,聽起來很友好。
“在部長女士身邊,就算我帶着詹姆斯邦德也沒有任何的用處”,沃特森先生點點頭,“ 而且,我一直認為我們是盟友,對盟友的懷疑隻會讓我遭殃”。
女聲又笑了笑,“首相先生說得話從來都很有道理”。
沃特森先生歎了一口氣,他不再微笑,有些無奈地說,“ 韋斯萊夫人,您直說吧,這次找我有什麼事?”
一陣倒水的聲音,片刻後,“ 那我就不再跟您啰嗦了,最近的那起爆炸案,很遺憾的告訴您,又是巫師的極端分子制造的。”
“巫師?!” 萊特更加激動起來,他飛快地紀錄下這個單詞,豎起耳朵害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沃特森先生用手撐起了腦袋,他的嘴唇有些顫抖,“ 韋斯萊夫人,這是我上任一個月以來的第二起!我覺得你們是不是有必要加強你們的安保工作?”
“我們當然想”,女聲遺憾地說:“ 但是這個聖瓦尼比簡單的恐怖分子要更英明,他在暗處,而我們在明處。”
“情報網”,沃特森先生有些瘟怒,“ 你們的那些讀記憶的咒語,這些還不能讓你們抓到一個罪犯?”
“可是”,女聲無奈地說:“ 我們的對手也有這些手段”。
沃特森先生看起來很惱火,他喝了些蘇打水讓自己冷靜,“ 韋斯萊夫人,我必須提醒你,我作為首相能夠幫你們隐瞞的是有限的,現在已經不是傳統媒體的時代,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成為曝光一切的來源,就算我打壓了所有報紙的發行,但我不能扣下全世界人的手機!”
萊特不禁有些好笑,“比如我”,他小聲說。
“我知道這會很難”,女聲安慰地說:“ 也知道剛上任就遇到這麼多事是挺艱難的,但是......”
女聲頓了頓,“ 您一定記得,您的這個首相位置還有我們的一點功勞”。
女聲不再柔和,相反帶着些許的冷漠,聽起來是個富有經驗的談判專家,沃特森先生像一個洩氣的皮球一樣耷拉下了眼睛,他看起來依然氣憤,但似乎失去了剛剛的氣勢。
“可是你們至少得做點什麼,不能完全指望我,我不僅要面對媒體的聲讨,王室也時常給我施壓”,沃特森先生的聲音裡甚至有些委屈,“ 我隻是一個普通人,沒有你們的神通廣大。”
“我知道”,一隻手拍了拍沃特森先生的肩膀,“ 我完全可以理解您的壓力,而我現在在做的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徹底解放您。”
“嗯?”
“我想您還記得那個我提起過的聖瓦尼?”
萊特飛快地記下女聲說的話,
“當然”,沃特森先生點點頭,“一個巫師世界的恐怖分子?”
“他如果隻是個簡單的恐怖分子”,女聲笑了笑,“羅伯特斯賓塞可能早就逮捕了他”。
“羅伯特斯賓塞?” 萊斯特又一次記下這個名字。
“他很會利用人心”,女聲繼續說道,“ 他在魔法世界團結一切被邊緣化的群體,把所有魔法世界的内部矛盾轉移到巫師和麻瓜的矛盾上,他最新的集會上宣揚巫師的曝光,宣揚所有被壓迫的巫師群體都重新站起來,重新生活在陽光下。群體的力量,我想您比我更清楚。”
沃特森先生點了點頭,“是啊,群體就像是一片雜草,一陣風就能把他們吹向任何方向,若不是這個,也許英國現在還屬于歐盟”。
“所以您一定明白我們面對的敵人已經脫離了簡單的恐怖分子”,女聲無奈地說:“ 他很會操縱群體,他懂得巫師想要什麼,如果不是之前他在世界杯和德姆斯特朗造成的混亂,也許他根本不會采取現在這種地下的辦法,而是直接競選英國魔法部的部長,然後再光明磊落的施行他的新政策。到時候也許他的支持率會遠遠高于我”。
“我想您謙虛了”,沃特森先生笑了笑,“ 我訂閱了你們的報紙,魔法世界英雄,少數族裔的明燈,你們的報紙可都是這樣誇贊您的”。
“這不過是些誇張罷了”,女聲有些不好意思,“ 現在媒體一邊倒地誇贊讓我有些不好的預感”。
“過人的支持率不是每一個領導者都追求的東西嗎?” 沃特森先生又歎了一口氣,“ 經過這個月兩輪的恐怖襲擊,我的支持率恐怕會跌落谷底,到時候就算是我想幫你們,恐怕也無能為力”。
“您不用擔心”,女聲輕聲說:“ 哈利忙完手邊的事了就會幫您解決這些問題的,畢竟您是我們不可多得的盟友”。
“我得感謝你們還沒把我丢在一邊”,沃特森先生有些挖苦地說,“要知道我家一個會魔法的都沒有,你們随便一個人都可以直接把我捏碎,管你們是哪個陣營的”。
“怎麼會呢?” 女聲笑了笑,“我們不會虧待我們的盟友,哈利讓蘇珊在您身邊做事,我想她一定沒讓您失望。”
“她是個得力的助手”,沃特森先生也笑了笑,“工作效率也很高”。
蘇珊?這個人是首相秘書,萊特很清楚,她也是巫師?
“這是倫敦的一處安全屋”,一個東西飄向了沃特森先生,“我是保密人,地址隻有你我知道,如果……我是說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步,您可以帶着您的妻兒前往這裡,那會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是啊”,沃特森先生晃了晃手裡的卡片,那上面一道金光閃過,“ 我冒着巨大的風險保護你們的世界,到頭來說不定還得隐姓埋名”。
萊特笑了笑,沃特森先生果然如他調查的一般,如果按照剛才的對話,那些“巫師”至少幫他赢得了選舉,現在他卻要求更多。
“好處當然不止這些”,女聲依然溫和,“ 我正在以一種溫和的方式做着和聖瓦尼一樣的事”。
沃特森先生擡起了頭,他懷疑地看着面前的人,“一樣的事?”
“我出生在麻瓜家庭”,女聲繼續說道,“ 我清楚的理解以現在麻瓜們的科技發展水平,繼續隐瞞巫師世界會是一個巨大的僞命題,我在尋找一種辦法,一種更溫和的曝光辦法,讓巫師和麻瓜的犧牲都降到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