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青難得在自己家裡住了三天,有娟姨她們幫忙照顧,陪着她玩,她每天都很開心,一次情緒失控的情況都沒發生,就跟傷人事件發生前,秦醫生給出的診斷一樣。
娟姨過完初三就要開始輪班了,楊小羊雖然不用出門工作,可以繼續每天呆在這裡,但盧一想着時間久了,一來太麻煩她們,二來擔心沈少青會對她們無微不至的照顧産生依賴,再回去就适應不了療養院的生活。于是盡管不忍心,他還是跟母親提出:該把她送回療養院了。
好在她很聽話,笑着跟娟姨她們說了拜拜,然後自己就上了盧一的車,沒有哭鬧,沒有讓任何人為難。
盧一送完母親,就回了林北施的房子。
剛收拾完躺到床上,就接到了劉軒的電話。
打着拜年的名頭寒暄一番後,劉軒就開始故作欲言又止狀,說什麼别的店今年漲了8%的租,咱這房東人還挺好,一點租金都沒漲;幾位股東都很積極,詢問什麼時候去續簽…
說來說去,無非就是提醒盧一他的錢還沒到位。
“最遲什麼時候?”盧一問道。
“最遲初八。”
“好,知道了,我盡快給你答複。”
劉軒對這個回答并不滿意,于是提醒道:“如果有什麼不方便,我或許可以幫您說說情,請林總幫忙。”
“不用!”
挂上電話,盧一又把自己的帳查了一遍。
這段時間收入沒多,支出卻增加了不少。林北施沒要求過盧一承擔任何生活開支,可對方不要求不代表自己就能心安理得厚着臉皮,什麼東西沒了都嚷着讓對方去買吧…一顆沐浴球六百,一盞香薰蠟燭一千三,一瓶安神精油四千…單是這些沒什麼實際作用,增添一點情趣的小物件居然就能花這麼多錢。盧一看着電子清單,不可置信,卻還是毫不猶豫地按下了付款鍵——他是用慣這些東西的大少爺,不能因為自己窮就讓他受委屈将就吧。
看着賬戶裡所剩不多的餘額,想要付房租,盧一别無他法,隻能動起那張卡的念頭。
理性分析,一間收入不足以支付房租,且幾乎不受自己掌控的店,完美沒有撐下去的必要。
一次次醉酒後被頭痛喚醒的淩晨,一張張曲意逢迎逼自己面對的油滑嘴臉,這些沉默成本也都不足以左右抉擇。
盧一惟獨不能不考慮的,是被自己拿來交換股權的,林北施的信任和腿傷。
如果讓這間店就這麼化為烏有,仿佛之前經曆的困苦也跟着變得一文不值了…這讓他頗為不甘心。
可是拿林北施的錢,為自己的慚愧買單,又好像有些本末倒置了…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闆,權衡着各中利弊,卻得不出一個能讓自己心安的答案。
如果林北施可以給自己一個答案就好了,說“不要再去夜店工作”也可以;說“幫我的項目做宣傳”也可以;甚至跟自己說“什麼都不要做,乖乖等我回家”也可以。
亦步亦趨也可以,予取予求也可以。隻要他給出指令,怎樣都可以。
于是盧一重新拿起手機,撥了過去。
“林北施~你在想我嗎?”
“嗯,一直在想你。”
“一直在想,為什麼不打給我?”
“那樣…怕你覺得我太粘人…”
“這樣…是覺得我太粘人嗎?”
“又在故意曲解我的意思,想看我着急得抓耳撓腮慌亂解釋是不是?”
“嗯…有那麼一丢丢想看吧。”盧一咯咯笑着,用盡量輕松的語氣轉入正題:“不過,也是真的想知道,如果我每天無所事事粘着你,你會嫌我煩嗎?”
“不會。”
“這麼确定?”
“非常确定。不過…無所事事的話你會無聊吧?”
“會嗎…”
“會啊。昨天跟我爸談了好久,他才終于答應讓我兼顧内地的工作。這樣一來,我就得頻繁兩地跑,能陪你的時間會更少。如果有點事情做,你也不會那麼無聊了。”
林北施深知盧一缺乏安全感,那樣敏感的性格,如果自己總是不在他身邊,他又無事可做的話,閑暇時間太多,怕是都會用來胡思亂想吧?
“嗯?你以後…會更忙嗎?”昨天陳靜對盧一說林北施的工作告一段落時,盧一還憧憬着像以前一樣,每天一起吃吃玩玩。沒想到計劃還沒開始,幻想就破滅了。
“是啊,我爸的公司會慢慢交給我打理,他會逐步退下來。”
“這樣啊…那好吧。”盧一淡淡說道。
既然如此,他也算是變相幫自己做出了選擇。這樣的結果不是盧一最期待聽到的答案,但也欣然接受。
盧一收起心中那一點點小失落,轉而柔聲問道:“林北施~那你這次什麼時候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