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搶到了,自己至少還能做到不薄待姐姐。強過她以後也找到一個這樣的渣男…林北施隻能這樣安慰自己。
……
在衆叔伯長輩的見證下,林北施在老爺廟跪了一整夜,直到臨近中午十二點的最後時限,才終于得到了神明應允。
按常理來說,到天亮還沒有個結果的話,那就是“老爺”不答應他來接替林勝坤的位置。
但事在人為,隻要林勝坤打點得足夠周到,那麼負責問杯的三位大官,自有辦法幫他圓回來。什麼老爺睡着了啊,老爺出門了啊,反正話都是他們說的,一衆小輩隻有聽着的份,誰也不敢起哄倒油。
問杯的話術一改再改,許諾的貢品一加再加,反反複複地求,直到“老爺”同意。
結束後,林北施也顧不得聽他們讨論待會兒的祭祀細節,就第一時間趕回後堂拿到了手機。
此時盧一心情正好,用歡快的語氣把昨晚沒能親口送出的祝福又說了一遍:“林北施,新年快樂啊。”
“嗯,新年快樂。老婆…我昨晚沒回你消息…”
盧一沒有過多糾結此事:“知道,你們那邊不太看春晚嘛,睡得早也正常。”
“不是…我昨晚在祠堂跪了一夜,現在腿還是酸的呢…”林北施難得在說話時沒有壓抑自己的“撒嬌口音”。
“跪?為什麼?你做錯什麼了居然要跪一整夜!”盧一的語氣也突然變得緊張。怎麼今天哪哪都在跪啊?盧世昌要跪,林北施也要跪…
“不是罰跪,是儀式啦…”
“儀式…什麼儀式要跪這麼久?所有人都要跪嗎?老人小孩也這麼跪?”
“不是啦…就我要跪。”
“憑什麼!憑什麼就要你一個人跪這麼久!”盧一一向認為林北施單純,這次一準是被林南君或别的誰整了,所以火氣頓時就上來了。
“呃…”林北施沒想到他會這麼激動,于是趕忙解釋道:“别急别急。就是繼任儀式啦…由我繼任當然是我跪。”
“繼任?繼任什麼?”知道不是懲罰,盧一也平靜了一些。
“就是我爸的…公司啊。”林北施斟酌道。
“噢…這樣啊。”
“老婆~腿還是好酸…你要是在就好了,還可以幫我揉一揉。”
“哼,活該。”
誰讓你不帶我一起去的——盧一心說。
兩人正甜甜蜜蜜聊着天,緩步走來的财叔和林勝坤也推門進了後堂。
接下來林北施還要經曆走火鍊和打替身這兩個難關。過了,則代表他能為衆人赴湯蹈火、驅邪擋災,成為林勝坤的繼承人;不過,明年就會由林天明的兒子來繼續完成,再不過,就真的隻能給林南君招上門女婿了。
走火鍊靠他自己,早年是很危險,但有了前人傳授的技巧,再加上提前做好防護措施,基本上不會出意外。但打替身是否能平安過關,就全看執鞭人了。如何把辮子甩得響而不重、是鞭頭落在身上還是鞭尾落在身上、每一鞭落在哪裡,都很關鍵。
财叔,就是這個執鞭人。
他跟林勝坤差不多,都是十幾歲進的“公司”。現在也是公司的老人了。二三十年前,林天明和林勝坤的儀式,也是由他執鞭,其中貓膩,自是不必多說。
财叔剛進門就聽到林北施一口一個老婆叫得不知道多膩人,走近一看,他還滿臉堆笑地跟電話對面的幾個女人說着新年好,什麼媽啊姨的叫着,權當沒聽見林勝坤的咳嗽聲。
林北施依舊照着自己的節奏,不急不緩的講完電話,才回頭看向他們。
“喲…是誰這麼不得了,把我們未來繼承人都迷得不分輕重啰。”财叔冷嘲熱諷道。
林北施對衆位叔伯都沒有阿谀過,現在卻對着一群女人如此。這讓守舊頑固的财叔覺得異常刺耳。
林北施繼續發揮自己的強項——裝聾。而林勝坤也不好說什麼,畢竟現在得罪财叔不是一個聰明的決定。
見對方不言語,他還得寸進尺拿出手機,眯起眼睛對着屏幕繼續調笑道:“啧啧啧…長得是不錯嘛…屁股比花街的阿芬還翹…”
林北施的事藏不住,更何況還有人煽風點火。公司裡早就傳開了,很多人都知道他跟個男人在一起。但那些人什麼沒見過,隻當他是玩個新鮮,在下一任負責人沒有塵埃落定前,他們不會也不敢多言語。但于财叔而言,他自認是這對父子的大恩人,氣焰嚣張過衆人,說起話來也無所顧忌。
聽到這句,林北施才把注意力放到了财叔身上。
“好騷…”
話還沒說完,就被林北施一巴掌扇到臉上,财叔重重撞在圓柱上,手機也摔落在地。要不是站在身旁的林勝坤出手扶住他,怕是會直接倒在地上。
财叔抹了把鼻血,震驚地捂着臉看向林北施,此時的林勝坤也同樣震驚。
林北施則不慌不忙撿起手機,删掉裡面的照片,然後塞回到财叔手裡,并用冰冷的語氣說道:“财叔,以後不準這麼沒禮貌。”
“你…你…”财叔指着林北施的手氣得直發抖,同時看向林勝坤,等他給自己一個交代。
可打都打了,林勝坤也沒辦法。
見林勝坤始終不說話,财叔冷笑一聲,威脅道:“阿坤,你劃給我的生意,就當是給你的好兒子買個教訓了!”
林勝坤為了得到财叔的支持,也為了讓他這次能手下留情,可是花了大價錢的,如果就因為這一巴掌而功虧一篑,那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聽财叔這麼一說,林勝坤也不得不替兒子說些軟話了:“小孩子不懂事,你…你就别跟他一般見識了。”
“呵,一句小孩子就要我白挨他一巴掌?不可能!待會…他就好好受着吧!”說罷便轉身準備離開,并暗自決定,防護、技巧和配合,都不與這爛仔溝通,待會自己就算拼了這條老命也要把他從祭台上抽下來!
“财叔…”林北施叫住他,“糾正一下,我爸劃給你的生意,不是用來買什麼教訓的。”
财叔“哼”了一聲。
“事情辦好了,那些叫‘打點’,辦不好的話…就叫‘奠儀’。”林北施目露兇光地盯着财叔,然後抓住财叔的手臂,硬生生把他緊緊摳住門拴的手拽了下來。
林北施的狠勁,和骨頭被攥住的咯吱響聲,成功威懾住了财叔。
也讓林勝坤一次比一次驚訝。他知道自己的兒子不是善男信女,但也萬萬沒想到,他能這麼狠,甚至比自己都有過之無不及。
财叔就那麼僵着手指,站在原地愣神了片刻,又低下頭,走到了放着祭祀用品的箱子旁,沉默地準備着。
……
從這極緻的儀式和三教九流的“公司元老”也不難看出,林家的啟發并不光彩。在那個特殊的年代看來,叫破釜沉舟,叫叱咤風雲,但以現在看來,說是欺行霸市、為非作歹也不為過。
林勝坤接手後,公司生意雖然已經逐漸在往正途發展,但黑就是黑,再怎麼洗也隻能灰,變不了白。
林北施原本厭惡這些,隻當成不得不承擔的重負。但現在…他反而有些慶幸,慶幸自己是男孩,慶幸自己比舅舅的兒子大一歲。
如果沒來到這個有錢的家裡,自己應該會在村子裡長大,成年後可能會去福州或者廈門工作,也可能真的會成為滴滴司機小林。噢…應該是司機小羅才對。
或許還是會遇到來旅遊的盧一,可對于那樣的自己,他應該不會多看一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