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施近來很忙,忙得不分白天黑夜,不分周末還是工作日。
他很努力,他的努力也取得了很好成績。項目進展順利,林北施第一次體會到了事業上有所成就的興奮感,這種興奮感促使他更加全心全意地投入去做這件事,不再隻是為了賺錢。
但時間是有限的,分給工作的多了,分給戀人的就少了。
當林北施在為他認為的“安全感”奔波時,盧一的安全感,正随着差距的拉大,而一點一點被消磨。
盡管盧一知道,自己不該像個怨夫似的糾結于此,盡管他已經很努力地避免在林北施面前表現得敏感,卻還是不可抑制地産生了一些負面情緒。
電視裡播放着的爛俗劇情,總在灌輸一種定式思維:你該默默輔佐他,在他晚歸時,端上一碗熱湯;在他疲憊時,為他按摩解乏。
盧一把這些看作是上位者的洗腦,他們需要有人心甘情願地臣服于他們、自我感動地服務于他們,甚至…前仆後繼,一代新人換舊人…
他不甘被林北施落下,不想成為随時可被代替的附屬品。所以當林北施仰躺在沙發上,說出那句:“今天好累啊,想喝老婆煲的湯”時,盧一果斷拒絕了。
——“我讨厭做飯。”
直來直去的林北施,哪裡能懂“做飯”兩個字指代了什麼,還滿臉笑容地環着他說:“那…我來做?你想吃什麼?”
……
強烈的不配得感作祟,使得他近來與林北施的相處,總在驕縱與讨好之間徘徊。
他害怕自己的陰晴不定成為争吵的開端,點燃相看兩厭的導火索。他想…也許拾起自己的事業,與林北施并駕齊驅,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盧一聯系了劉經理。
他先要搞清楚的是,上個月的分帳為什麼跟之前的7%分帳金額相差無幾。
劉經理拐彎抹角講了一大堆,說白了,就是那兩位助理的支出得由盧一來出,其次,盧一現在幾乎不去店裡,隻有分帳,沒有工資、提成,第三,盧一之前找來的舞者、暖場有很多都離開了,所以盧一作為中間人的這部分分成也少了很多。
盧一在腦海裡認真分析着他的話:新來的臨時人員,不從自己這過賬,自然就是從劉經理那裡過了。不用問也知道,他肯定不想讓自己再摻和進來。
名義上,他叫自己一聲“盧總”。實際上,他還是聽命于林南君的。如此苛待自己,想必也是授意于她。
真要硬插一腳進去,自己要對抗的并不隻是劉經理,而是林南君和她的下屬們。
毫無勝算。
“好…接受。”
好像是被林南君耍了呢…可是除了“接受”,盧一還能說什麼呢。
“噢…對了,還有暫定的事。他們把T&B打傷了,T&B的幾個人這段時間都不方便露臉…”
“怎麼,誤工的賠償也要算在我頭上?”
“不不不…那錢有人賠了,您不用操心。”說完,劉經理停頓了兩秒,似乎是在等盧一接什麼,但盧一沒有。
劉經理隻好繼續往下說:“我是想說T&B非但沒計較,還推薦暫定代替他們參加一檔音樂選秀,所以演完這周,他們也不來了。”
“噢…知道了。”
很明顯T&B不是以德報怨的人,被林北施打了,這麼多年還要挑釁,被顔鹿打了,怎麼可能還推薦他們上節目?但盧一還是什麼都沒多問。
挂上電話,盧一又打給了虞姐。
經紀公司基本的運營情況盧一一直都清楚,不像劉經理那邊,什麼都藏着掖着等他問。
虞姐又跟他講了一些工作周報裡不便描述的小事、私事。
說到最讓她頭疼的人,就非鐘樂兒莫屬了。
單從行程來看,鐘樂兒的活動排得很滿,而且對接的品牌也越來越高端。盧一略為不解讓虞姐頭疼的原因:“車展算是展台模特的天花闆了,我看她連跑了幾個城市的車展,成長得算很快了。”
“成長是很快,業務能力、形象也都提升了不少。可就是…愛搞事兒…”
“搞事兒?跟誰?”通常模特之間的搞事就是指的争番位、耍大牌。盧一不确定她的性格是不是裝的,但能确定她的家庭情況屬實,無所依仗的人,怕事、躲事還來不及,怎麼會搞事呢?
“倒不是那些事…她就是太主動了。你懂的,人嘛,有正經的,也有不正經的。她遇到個什麼總就上去跟人寒暄、留微信,正經的,知道她是想多接工作多賺錢,不正經的以為她是想賺快錢。一來二去,名聲搞臭還容易得罪人。我也提醒過她,可她根本不聽,還說那個形象大使的工作就是這樣得到的…”
趙哲風為什麼給她這份工作,虞姐能猜到。但面對少不更事且自信心爆棚的年輕人,用一些沒有證據的猜測來否定她,她非但不會相信,反而會認為是公司在故意打壓她、PUA她。
非親非故,虞姐沒必要自找麻煩提點她這麼多。而且對于經紀人來說,鐘樂兒隻是手底下衆多藝人中的一個,她毀了、廢了,多的是人可以頂上來,隻有她自己才把自己當回事兒。
“那…要不找個助理跟着她吧。”盧一知道,鐘樂兒不止會私下留聯系方式,私下約見面、吃飯她也沒在怕的,總在邊緣行走,未必能次次全身而退,哪天真要遇上居心不良的人,後悔都來不及。
“助理?她應該不願意花這個錢。”
“那就公司出。”
“你…你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對她這麼好?”
以鐘樂兒的咖位來說,本就沒必要請助理。就算要請也該由藝人自己掏錢。況且虞姐清楚盧一負擔重,除了一些撐門面的必要開支,其他都是能省則省的,連他自己辦公室那張大班椅,都是上一個租借這個場地的公司留下的二手貨,為什麼會為了鐘樂兒自掏腰包花這種冤枉錢?
“我看到她…就跟照鏡子似的。”盧一淡淡說道,近似于自言自語。
趙哲風說過他們有相似的主動和強烈的企圖心,虞姐不約而同也是這麼想的,她以為盧一對鐘樂兒是一種惺惺相惜,于是答複道:“這樣啊…那好吧,按你說的辦。”
隻有盧一自己知道,相似的是自作聰明。
鐘樂兒在這些前輩面前,是可笑的。不自知的她,還盲目自信地以為自己有多聰明多優秀,殊不知她耍的伎倆,前人已經使過無數次了。
而盧一覺得,自己亦是如此。在林南君眼裡,自己也是個笑話,她給自己的東西,隻是她那時候樂意給,并不是因為自己有能力得到。
談話到這裡就結束了,那句“最近有沒有什麼活動要我帶的?”盧一最終沒有問出口。
所有人都在努力向上攀爬,林北施、暫定、鐘樂兒…隻有盧一自己,裹足不前,甚至妄圖一直吃老本,這樣太過怠惰的人,不配得到長久的青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