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場面,從國小到高中,他已經經曆過很多無數次了,他從不辯解什麼,反正總有人會幫他搞定。在林北施看來,陳靜就和林勝坤那個,總在替自己跟老師、跟同學解釋道歉的女助理一樣。他甚至猜測,陳靜是不是被林勝坤聘用的。
在警察的見證下,錢轉了過去,事情解決完。
臨走前,警察教育道:“不管你是哪裡來的,在我們這就得守我們這的法律法規。”又轉頭對陳靜說:“你必須好好管管他。”
陳靜尴尬笑笑:“我哪管得了他啊…”
“管不了也得管。你是他女朋友,你不管着他,就隻能讓我們警察來管了。”得不到保證,警察把手上準備遞給林北施的袋子又收到身後——那裡面裝着林北施的證件和車鑰匙。
“這…我…我盡量…”陳靜沒有否認,此時還是先給盡職盡責的警察吃顆定心丸比較好。
本來已經走出門口,聽到這些,林北施突然轉過身,并起雙手舉到警察面前,堅定地否認道:“她不是我女朋友,她管不了我的。您直接抓我好啦。”
“……”這是陳靜聽過林北施說過的最長一句話,居然就是為了撇清跟自己的關系…甯願被抓也不願意被扣上男朋友的帽子,這讓陳靜又尴尬又氣憤。
“什麼意思?鬧别扭?”警察問道。
“嗯嗯,對…我們昨天吵架了。”陳靜趕忙附和道。
“誰跟你們不們的…”
林北施話沒說完,陳靜就趕緊把他往外推,并小聲警告他:“你能不能别說話了?有台階就趕緊下,幹嘛要在這兒較真呢,是想被遣返麼?”
林北施瞬間消了音,順着陳靜推他的力道,退出了房間。
羅叔曾多次告誡林北施:這邊的法例要嚴明很多,很多事情在台灣可以做,但在這邊不可以。而且在這邊,也沒有那麼多人脈可以幫忙平事,不可以再肆意妄為。
以前他都沒把這些話放在心上,但陳靜這句“遣返”,着實讓他有了些懼意。
陳靜自己回到房間向警察解釋、保證,争取拿回林北施的東西。
林北施則找了個角落拿出手機,搜索“台灣人在内地犯了什麼罪會被遣返”。
旁邊吵鬧的那群人就一直沒消停過,在警察局大廳裡還一直叫嚣推搡。
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怎麼好意思裝學生的,小混混還差不多…林北施暗暗吐槽道。
正當林北施專注地一條條仔細查看時,後背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剛想沖他們發火,恍惚間,夕陽透過玻璃大門折射在手指上的刺眼光線,突然變得柔和溫軟,不知為何,讓他模糊地回憶起年幼時,在福建鄉下的,某個再普通不過的傍晚。
剛走出房間門的陳靜也被那群人撞到,一個踉跄,往林北施身上撲倒。
林北施回過神來,轉身扶住她的胳膊。
陳靜擡眼,正好對上他的眼睛。那一瞬,他的眼裡是有光的,但隻一秒便又消散了。
這還是第一次,近距離地仔細觀察他,林北施的臉…确實很好看。隻是太近了,近到陳靜有些擔心,林北施會聽到自己過快的心跳。
但林北施好像沒察覺這樣有什麼不妥,反倒語氣輕柔地問她:“你…沒事吧?”
“沒…沒有。”
“你的香水很好聞,讓我感覺…平靜。”說完還旁若無人般低頭嗅了嗅。
陳靜倉惶退開一步。
如果是别人,陳靜一準立馬去旁邊報案,告他騷擾。但林北施說這話時,臉上帶着微笑,目光裡滿是溫柔,是認真地在誇獎,絕不是那種油膩的撩撥。
可他怎麼突然會說這種話…怎麼會突然展現出完全不同的一面?
陳靜慌亂地把散落的頭發挽到耳後,心髒仿佛就要一躍而出。她低着頭,不敢再看他。
林北施也安靜地呆立了片刻,才從她手裡拿回袋子:“我回學校,要不要載你?”
“啊?”
林北施讨厭别人接近,卻主動說要載她。
這種被特殊對待的感覺,一直被打上“普通”标簽的陳靜,同樣抵抗不了。
隻是這次的特殊,也是唯一一次。往後的幾年,盡管他們日漸熟悉,盡管陳靜香水、洗發水、洗衣液…從頭到腳都沒換過,卻再也沒有如今天這般,看到他眼裡的光,聽到他的“溫言軟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