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并且…下藥的是同一個人？”秦醫生關切中帶着憐憫地注視着他。

“專業人士果然不一般。”盧一扯着嘴角笑說，“不過秦醫生…别用這種眼神看我。我也…不算多無辜。”

本來也是自己百般下套，一邊利用趙哲風又一邊妄圖獨善其身。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哪兒有這麼好的事兒？

趙哲風也不是個傻子，一次兩次他會反思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夠好，時間久了自然會頓悟，惱羞成怒做出荒唐事，盧一也沒辦法厚着臉皮去指責對方有多卑鄙，這個道德制高點，他站不上去。

“即便你不想讓男朋友知道，也應該報警才對，不對加害者施以懲戒，對方隻會更加肆意妄為，甚至…會認為你在默許、在享受。”

“報警？”盧一完全沒想過要報警，他現在隻想趕快把欠趙哲風的錢還清，好徹徹底底一刀兩刀。之後，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已經過了…快四十小時，就算報警也檢測不出什麼了吧？”

“你自己想不到嗎？”

“想不到…什麼？”

“你不可能不知道出了這種事，應該怎麼保護自己，沒必要把這種托詞說給我聽。”

秦醫生向來耐心溫和，盧一第一次聽見他語氣中藏有怒意，不知該怎麼解釋才好，妄圖糊弄一個專業的精神科醫生，想想也着實可笑。

秦醫生歎氣道：“盧一，我們…是朋友嗎？”

“當然，算算已經認識了…八年？”

“嗯，”得到肯定的答複後，秦醫生才放心說道：“作為醫生，我不該幹擾你的選擇，更不該對你做出主觀負面評價。但…作為朋友，我想說，你現在的行為…很懦弱。”

“……”

“我印象裡的你是很勇敢的，遇到什麼事就解決什麼事，思慮周全，義無反顧。但對于這件事，你卻選擇了逃避。這樣做不異于埋下了兩顆定時炸彈。”

秦醫生着重強調了“兩顆”這個量詞，他相信盧一明白分别指的是什麼。

“我…知道。可是我還沒準備好讓他揭開我所有的陰暗面。我有在面對，今天帶他來見我媽就是第一步。如果這一關能過，我會找機會向他坦白更多；如果不能…”盧一苦笑了一下，緩了口氣才繼續說道，“如果不能，其他的事也都不用再提了。”

無論秦醫生怎麼引導，盧一的中心一直圍繞着那個“讨好”，對于傷害自己的人全然忽略，他完全不在乎事情的根源，不在乎麻煩是否解決。就連他來這裡的最終目的，也不是搞清楚被下藥這件事本身，而是他對那個人的舉動是不是因藥物而起。

這在秦醫生看來是一個危險的信号。

“以前我跟你說，你母親的病是具有遺傳性的，你告訴我，在你身上沒可能，那時我對你的判斷也正如你所說的那樣。但現在…我沒那麼确定了。自己的情緒轉變隻有自己最清楚，當你感覺到狀況有異，或者…願意跟我聊聊的時候，第一時間聯系我，好麼？”秦醫生說完，露出微笑，“我們是朋友。”

“嗯，好。謝謝您，秦醫生。”

異樣是有的，比如林北施離開的那段時間睡不着覺。但他回來了，回來了就好了，就都沒事了，對吧？

“既然是朋友，叫我名字就好。”秦醫生指了指自己胸口的名牌。

“謝謝，秦安舟。”

“不客氣。”

“對了，還要謝謝你送給我媽的望遠鏡。”

秦安舟笑了笑，“這都能猜到？”

盧一擔心沈少青發病時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所以會避免各種堅硬、鋒利的物品進入病房，他的違禁品清單比療養院制定的還要長。所以秦安舟在送沈少青望遠鏡的時候，就再三叮囑：想要禮物就不可以告訴盧一。

沈少青目前的心理狀态，秦安舟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不可能做出陽奉陰違的事。要麼不答應，直接翻臉走人，她隻要答應了就一定會保密。

“當然，整間療養院，你是對她最好的人。”

這不算奉承，秦安舟是個盡職盡責的好醫生，而且從一開始在附屬醫院看門診開始，沈少青就是他的病人，也是第一批病人，輾轉八年，他确确實實對沈少青照顧頗多。

“我是看她總在張望什麼，所以才送她望遠鏡。不過别擔心，那是通體塑料的業餘望遠鏡，看不遠，但很安全。”

“估計…是在等一個朋友。”

“噢…你不反對？”療養院是封閉式的，沒有監護人申請，外人不可以進入。盧一也曾不止一次說過，除了自己，任何人來探病，都不允許。

“不會…我也很想讓她見見那位朋友。總之，很感謝你。”

“朋友之間，沒必要一直說感謝。”

“行，”盧一站起身來，“那我就直接走了？朋友之間也沒必要客套，對吧？”

秦安舟收起桌上的書籍、資料放進抽屜，“跟你一起下樓吧，我正好要去行政樓。”

“好。”

兩人一邊聊着沈少青的情況一邊走下樓梯，經過一、二層之間的樓梯轉角時，盧一看到了站在一樓大廳裡，正盯着自己的林北施。

他臉上沒有表情，看到自己也不笑、不說話。

盧一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先他兩步的秦安舟回頭看了一眼，他才回神，繼續走下階梯。

一步、兩步、三步…盧一慢慢走到林北施跟前，他除了眼珠在跟随自己轉動，其他全無變化。

林北施應該全都知道了吧…他會…說什麼？他是會發脾氣？還是會用冰冷的語氣說…再也不想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