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施的笑臉總在看向盧一的第一眼就揚起。
“伯母情況怎麼樣？”
“挺穩定的，還交了新朋友。”
“是嗎，那就好。”林北施欲言又止，既然伯母無恙，那盧一的反常又是因為什麼呢…
沉吟片刻，林北施問道，“接下來想去哪？”
“不如去你生活了四年的學校轉轉？”盧一假設是自己将要離開這裡了，應該會想再回學校看一眼的。
“好。”
D大和療養院相隔不遠，都在東湖沿岸。
林北施帶着盧一在校園裡逛了逛。一路上他的話都不多，隻是簡單說了幾句學校的曆史和突出的成就。
林北施一直以來都很擔心盧一覺得自己無趣，盧一遇過太多人太多事，走到哪、吃什麼、玩什麼，都很有自己的見解，可是林北施似乎什麼都沒太在意過，絞盡腦汁想到的幾件趣事，經他口說出來都變得平淡無奇了。盡管盧一捧場得笑了笑，但接下來的冷場，讓他更加手足無措。
“這個石頭看起來不一般呐。”盧一沒話找話問道。
“啊，是！”看盧一有些興緻，林北施也馬上提起精神給他講解：“這個是壽山石，産自福建，很多書畫名家都喜歡拿它做印章，據說這一塊價值連城。”
這些都是陳靜學姐給他講的。她是林北施來這裡後交的第一個朋友，也是他現在的合夥人之一。
林北施當時被迫聽她啰裡八嗦講了一大堆，心裡想的是：你要是個男的，我一定把你嘴堵上，然後扔到學校外面去。現在卻有些後悔沒認真聽講，導緻現在沒得發揮，能記住的就這麼點兒。
“懂得還不少呢…厲害呀，林同學。”盧一拿出手機，“你站過去，我幫你拍張照片。”
“拍照？沒必要吧…”
“乖啦，擺個姿勢。”
林北施嘴上不情願，卻還是聽話地站到了石頭旁邊。
在盧一的軟磨硬泡下，林北施跟石頭、雕像、寝室、圖書館、教學樓紛紛合了影。趕在太陽落山前，拍下了最後一張跟學校大門的合照。
兩人回到車裡，盧一一張張篩選照片，篩選完把拍得好的全部發給了林北施。
林北施看着照片裡自己如複制粘貼般的表情和動作，不由得嘀咕：“好傻…”
劃過幾張就關閉了對話框，懶得再看。
盧一拿過他的手機，幫他一張張點了儲存。
“又不好看，幹嘛還要特地存起來？”
“哪裡不好看了，我覺得帥得不得了。”
林北施不自覺露出了笑容，“天都快黑了，去吃晚飯？”
“嗯，好啊。你在這兒上學時最愛吃什麼？”
“附近商場的肉燥飯，幾乎每周都會去吃。”
“還有嗎？其他台灣沒有的東西？”
“還有…”林北施想了一會兒，指着馬路斜對面的一家小店說：“那家小吃店的炸醬面。”
“行，那我們去吃炸醬面。”
“但是那個偏甜，你可能吃不慣。”
“你也不用每次都遷就我，就吃你想吃的。”
“好。”
林北施說的沒錯，盧一确實吃不慣，這家店的炸醬面甜味重、還加了幹蔥。但為了不掃林北施的興，他還是勉強自己吃完了一整碗。
“下周末去你的學校玩兒，吃你常吃的店，好麼？”
“下周…行啊。”下周你就不在這裡了，傻子。
林北施還以為這是互相了解，互相進入彼此生活，甚至以為他們正在邁入一個更好的階段。
……
坐在回程的車上，盧一有些犯困，迷迷糊糊間聽到林北施帶着笑的聲音，“吃完就睡…”
說着話，還騰出一隻手很輕地握住了盧一的手。
盧一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明明一開始很不喜歡坐這車的，怎麼漸漸就習慣了，甚至還能在車上睡着了…
……
工作日，林北施如常每天早起去上班。盧一有時會去找他吃午飯，有時會去接他下班，有時還會滿城跑，買些他覺得林北施會喜歡的、或者本地特色的食物回來，等林北施下班了兩人一起吃。
吃完在家看看電影，或者去江灘吹吹風。
林北施想，如果盧一的反常是變得特别黏自己，那他希望這反常變為日常。
時間總在人們期望它緩慢流轉的時候，如梭飛逝。
明天就是周六了，盧一讓阿捷幫忙準備的一整套調酒工具和威士忌等，上午就送了過來。
當時說學了一款雞尾酒，隻是随便找個理由把林北施叫到夜店來，解決金總這個麻煩。
後來的相處裡，兩人沒在一起喝過酒，林北施家裡更是連一瓶米酒都沒有。想來他也不是愛喝的人，自然也就都沒提過這事兒了。
時至今日，圓不圓這個謊已經完全沒有意義，但他還是想這麼做。
林北施回家的時候還帶了花。很大一大束綠色洋桔梗，沒怎麼修剪裝飾，隻用麻繩捆在了一起，系了個簡單的繩結。
盧一眼裡滿是驚訝。
“我第一次買花，不知道怎麼選。我告訴花店的人是要送給同性戀人，她就幫我選了這個。”
林北施微笑着把花舉到他面前，“你喜歡嗎？”
“很好看，我很喜歡。”
盧一沒有收過花，也沒有送過花。他曾覺得這是女孩子才會喜歡的東西，同性戀人之間不需要這些。
但當林北施拿着花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内心的喜悅遠遠高于林北施給他卡的那一刻。
盧一雙手抱過花，“有花瓶嗎？”
“有，我去拿。”
林北施把玄關處造景的碳色枯木外型的花瓶拿去接滿水，興沖沖搬過來的時候水卻滲了一地。他沒注意差點兒滑倒，踉跄了兩步，水在瓶中晃蕩，濺到了眼睛裡，還打濕了他的衣衫。
盧一看他這副樣子想到了一個公益廣告裡抱着一盆水的可愛小男孩，不由得笑了起來。
“這是真枯木做得的花瓶啊？”盧一問道。
“呃…好像是。”
“有錢人都是這麼…華而不實嗎？”
除了做作的冰塊裝飾、不能盛水的花瓶，盧一還在他家發現過軟塌塌的羊皮垃圾桶、頂奢品牌的小黑兔蒼蠅拍、造型浮誇一靠就翻的大師沙發，又厚又重照不到全身的全身鏡…
林北施也不知該怎麼辯解。
這間房子從設計到裝修，都是羅叔一手操辦的。據羅叔介紹，這位年輕的明星設計師得了不少國内外知名獎項，不少名人也都會請他。
他不但有才華，還很認真負責，每隔一段時間還會根據季節或當季潮流做些軟裝的更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