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施洗了澡,穿好衣服,拿出手機查看今天的工作。
聽到大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想是盧一已經走了。盧一向來讨厭糾纏,演歸演,真心歸真心,魚哪裡都是,這條不上鈎他就收杆去别處釣,絕不會為誰枉費心思。林北施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自嘲地笑了笑,起身走出房間。
将要踏出大門口時,身後客廳裡響起帶着些嘶啞的熟悉嗓音——“林北施。”
他沒有回頭,沉聲道:“還是玩兒不過你。”
“我、我不是···”盧一從沒有這樣怯懦過,“我隻是想跟你說說話。”
“我沒話說,”林北施後退一步,大開房門讓出最大的空間,“出去。”
“我不走。”
“别讓我動手,你打不過我,你自己知道。”
“那你就動手,我不會走的。”
“無賴,”林北施輕蔑道,“你可以不走,我也可以不回來,如果你到現在還要給我添麻煩,那我也無話可說。”
說罷邁步出門。
“林北施,我的手好痛。”盧一的聲音很小,帶着委屈。
林北施頓住腳步,拳頭捏得發白。林北施明知他有多會見機行事,演技有多好,可理智終究克制不住心疼。
“林北施···”盧一慢慢走過來,擡起沒有血色的右手去觸碰林北施的手。
林北施心裡一緊,他的手好冰,看起來也不太好。
“我、送你去醫院。”他還是心軟了。
“嗯。”
盧一跟在林北施身後下了樓,走到一輛黑色電車旁,打開了後座車門,示意他上車。
盧一努力掩飾着自己的窘态,笑着回應林北施的冷臉,“謝謝。”
車内的兩人各懷心思,一路無言。盧一有很多話想說,很多問題想問,但此刻他不敢輕易開口,因為他能說起的每一段過往,在林北施看來都是欺騙,林北施可能随時會因此踩下刹車,趕他下去。
終于再見到這個人,他不敢冒險。
猶豫再三,盧一終于找到一個連路人都能輕松暢聊的話題,“怎麼會買這車?不像你風格。”
林北施雖沒有回答,但盧一透過後視鏡見他臉色如常,沒有表現出反感,于是繼續說道:“你以前喜歡重型越野的,現在開始注重環保了?”
“不過依舊是黑色,你以前那些車也都是黑色。”
“我沒開過電車,容易上手嗎?”
“這車坐着還挺舒服,也很安靜,你哪天有空也帶我去選一台……”
“這車三十萬,不适合你。”林北施也擡眼看了看後視鏡裡盧一。
“哪裡不适合,性價比高還不好嗎。”
“我不是原來的富二代了。我現在工作普通,收入普通,這輛車才是我該選擇的。”
“對不起。”
“我沒有要你道歉的意思,我是想說…别再接近我,對你來說沒有價值。”
“價值……”
是啊,他一直以來就是個無利不起早的虛僞小人,唯獨這次,他想靠近林北施,沒有目的,不考慮價值。
“林北施,我沒想再騙你什麼……”
林北施輕笑了一聲,沒再理會。
車停在急診入口,聽到後車門開鎖聲,盧一問道:“你不陪我嗎?我的手……可能不太方便填寫信息。”
這理由很蹩腳,人家醫生護士什麼場面沒見過,手不方便還不會用嘴說嗎。盧一都覺得自己是不是降智了。
可這理由卻說服了林北施,他轉頭安撫盧一,“你先去找醫生,我停好車就過來陪你。”語氣神态竟一如往昔,溫柔、關切。
“好……”盧一的心都化了。
後方救護車的警報聲漸近,盧一來不及多想便下了車。
急診科醫生将他轉入五樓骨科,他撥去電話想告訴林北施,依舊是無法接通。
“醫生,待會兒有人來找我,告訴他我去了骨科。”
他甚至沒有說“如果”。
“好。”
骨科診室裡的慘叫聲此起彼伏,盧一卻拒絕了醫生打麻藥的提議。他一廂情願地覺得,越強烈的痛感,越能彌補自己犯下的錯。
脫臼的四根手指一一複位,盧一愣是一聲沒吭,見多識廣的醫生都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肩:“厲害。”
直到手指做完固定,林北施也沒有出現。
盧一回到一樓,急診醫生說沒有人來找過他。
林北施,你也學會撒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