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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院本部,中央控制室。長桌上放置的那隻完好無損的鋁制密封箱已經被施耐德用液壓鉗暴力拆解,曼施坦因大喝一聲卻沒來得及阻止。
“你做事的風格簡直就是破門而入的強盜,你沒有鑰匙麼?”曼施坦因看着箱子裡的東西壓低了聲音,“放過這東西好了,校董會要的東西别碰,會給自己惹麻煩。”
“這樣簡單。”施耐德淡淡地說。快遞單上的寄出人是路明非,但施耐德深覺路明非的行為方式和楚子航學了八成像——他把鑰匙震斷在了鎖孔裡,這樣的話即使有備用鑰匙也打不開。施耐德不了解路明非,但是他了解自己的學生楚子航。某些暴力成性的作風是可以一脈相承的。
鋁箱裡是一個封好的紙袋,紙袋上的密封條完整。施耐德扯開了袋子,把裡面的東西倒在桌上。袋子裡都是影印文件,印在透明膠片上。施耐德極快地翻閱那些文件,膠片在他的指間飛速滑動,他的眼睛如掃描設備般掠過,鐵灰色的瞳孔收縮得極小。曼施坦因很少見施耐德那麼認真。
“喂你!你瘋了!”曼施坦因反應過來了,大吼。
施耐德根本不是在檢查這件東西是否完好無損,他要在這些資料被取走之前掃視一遍,偷看校董會絕密的“SS”級資料。
“你知道這份資料是什麼麼?”施耐德面無表情,一點沒有要停下的意思,“這是近幾年來中國警察關于‘未知類型犯罪’的保密檔案,類似于美國空軍關于UFO的‘藍皮書計劃’。當然,其中大部分隻是因為犯罪手法太精巧難以偵破,但有些則跟龍族有關。”
“中國警察知道龍族存在?”古德裡安震驚了。
“但他們知道有些事情超出了正常人類能理解的範疇,比如這一則。”施耐德沒有正面回應這個問題,他把找出來的一張膠片放在桌上,“在曾經的一場沒有結論的事故裡,有一個人從世界上消失了。”施耐德緩緩地說,“那個人,是楚子航的親生父親。”
曼施坦因忽然明白了,校董會用楚子航是迫不得已,但又不能信任他。他轉身,一步步後退,遠離這張長桌:“施耐德我無法阻止你袒護你的學生,但我跟這件事沒有關系!你會因此收到校紀懲罰……不,黨規!”
“不,你跟這件事有關,”施耐德頭也不擡,把早已準備好的信封袋遞給曼施坦因,“自己看。”
曼施坦因打開信封袋,裡面是一份份學生簡曆,每份簡曆都加蓋着特殊紅色漆章。漆章的文字是,“尼伯龍根計劃”。
“尼伯龍根?”曼施坦因聽說過這個神話中的“死人之國”,不過他不明白這跟他有什麼關系。
而他的臉色忽然變了,他翻過幾份簡曆,看到“陳墨瞳”的名字,除此之外還有,路明非,蘇茜,以及更多的,近乎涵蓋了學院全部‘A’級以上學生。
“這是什麼意思?”曼施坦因低聲問。
“尼伯龍根計劃,校董會主導的血統篩選計劃。名義上他們要從‘A’級以上學生中篩選精英加以特殊培養,事實上他們還有一個目的是清洗我們中的可疑血統。這些學生都被認為血統存疑,包括你的學生陳墨瞳,”施耐德指了指古德裡安,“還有你的學生路明非,現在還要說這跟你們無關麼?老友們。”
“不可能吧?要說血統存疑,最有問題的難道不是你的學生楚子航?可這裡面沒有楚子航?”古德裡安說。
“很好理解,”曼施坦因低聲說,“他是楚子航的導師,就算楚子航被懷疑,簡曆也不會被送到他的手上。讓他調查的人,必定是跟他無關的。”他已經相信了施耐德說的話。
“但你在私下調查了楚子航,對麼?”曼施坦因問。
“校董會的命令必須執行,但調查楚子航是我的個人意願。”施耐德淡淡地說,“這些人裡最特殊的兩個就是路明非和陳墨瞳,他們對龍文有共鳴,但沒有言靈。至于楚子航,他特殊的地方不在他自己身上,而在他那個消失的生父身上。”
“什麼?”曼施坦因問。
“被‘尼伯龍根計劃’調查的學生中,路明非、陳墨瞳,還有非常可能的楚子航,他們都來自中國,而中國恰巧是一個最重視家族傳承的國家,他們還有一種東西叫做‘族譜’。”施耐德說。
“所以你查了他們的家史。”曼施坦因低聲說。
“是的。”施耐德回答,“但在調查過程中,我發現楚子航的親生父親某種意義上并不存在,有關他的過去是空白的,他就這麼憑空出現,當了司機,娶了妻子,生了孩子,最後消失在了暴雨裡。”
古德裡安倒吸一口冷氣,“那路明非呢?”
“你可以放心,膠片裡沒有和路明非相關的内容。而執行部在很早之前就已經查過他的過去,沒有什麼特别的,當了道士可能是路明非平平無奇的人生裡唯一出彩的地方,不過……”施耐德停頓了一下,“值得注意的反而是一直照顧他的那個名叫‘陳清和’的老道士,執行部排查了很久,确定了這是個冒名頂替的身份,真正的‘陳清和’早就死了。但有意思的是順着這條線繼續往下就和楚子航的生父一樣查無此人了。”
曼施坦因把古德裡安往旁邊一推,看着施耐德,“你應該知道危險血統的結果!照你這個說法,楚子航和路明非血統存疑幾乎是闆上釘釘的事情!”
“恰恰相反。”施耐德停下手中的工作,擡頭看着曼施坦因,鐵灰色的眼睛裡是徹骨的冰寒,“正因為什麼都調查不出,血統永遠就隻能存疑。别忘了中國可不是我們的地盤,不要輕易在太歲頭上動土。”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校董會明白這個道理。”曼施坦因說。
“現在你們都該清楚了,學院中有些人被懷疑是危險的,而我們是這些學生的導師。如果他們出事我們也不得不承擔些後果,所以我們有必要采取些行動。”施耐德擦燃一根火柴,把那張關于楚子航的膠片點着,嗆人的煙氣裡,膠片漸漸融化在煙灰缸中。
膠片燃起的火舌還未熄滅,又一根火柴擦燃的聲音,曼施坦因面無表情地點燃了另外一張膠片。
施耐德手腳麻利地把剩下的膠片收攏塞回鋁箱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新鎖“咔哒”一扣,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看着古德裡安和曼施坦因:“好了,做完了,現在我們是共犯,應該一起喝一杯。”
“慢着!你毀掉了有校董會封條的紙袋,這也太明顯了!”曼施坦因低喝。
“很簡單,既然獵人曾搶走這些資料,那麼就是他們拿走了其中的片段。”施耐德胸有成竹,“事實就是如此,非常合理。”
“一些低純度血統的獵人,他們為什麼要插手我們的事?如果是有人暗地裡委托他們,他們又為什麼要拆開這些資料?他們隻是接受委托賺小錢的人。”曼施坦因皺眉,“他們沒理由這麼做。”
“他們是壞人,”施耐德聳聳肩,“壞人做任何事都有可能,不需要理由。”
“你的邏輯真是和執行部的行事風格一樣的……簡單粗暴……”曼施坦因喃喃地說。
“分明是強盜邏輯。”古德裡安在一邊補充。
這時響起了舒緩的敲門聲,三個人迅速地對了眼神,施耐德飛身而起,抓起煙灰缸扔進廢紙簍裡,倒進了一罐可樂,古德裡安把一本厚重的字典扔進去,壓掉了袅袅青煙,曼施坦因迅速活動臉上的肌肉,恢複了他作為風紀委員會主任一貫的嚴肅正直。他走過去拉開門,微笑的年輕人站在門外,金色的長發遮住半邊面孔,出奇的清秀。
他伸出手:“您好,曼施坦因教授?我是校董會秘書帕西,受命來取一個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