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師兄你居然這麼覺得嗎?之前有人總說我神神叨叨呢。”
“高中那些人嗎?”楚子航問。
“師兄你居然知道嗎?我還以為師兄這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是不會過多關注這種小事的。”
“該知道的還是知道的,那一陣子你在學校裡很受歡迎,就是後來不知怎麼就沒人再提了。”
“那是因為我覺得太麻煩了,就變成每天固定三卦,先到先得,隻圖賺個零花錢,其他的就能拒則拒。”
這麼說着,兩人并肩走出餐廳,晚飯後先送路明非回宿舍是他們兩個早已經養成的習慣。
飯後的卡塞爾還是挺熱鬧的,校園裡散步的以情侶居多,但楚子航和路明非早就成了學校裡的風雲人物,混迹在其中分外顯眼,起初路明非還會覺得不自在,時間長了就已經麻木了,他們想看就任他們看,反正自己也不會掉塊肉。
他的視線亂瞟着,看着周圍的人,猜測着他們下一步的動作。
那個女生會拿胳膊捅旁邊的同伴。
這個男生會把手裡喝完的飲料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但是準頭不夠沒有扔進去。
遠處的那個女生下樓梯險些踩空,旁邊的人會拉住他。
……
每一次猜測都完全正确。
路明非長歎一口氣,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測為何會百發百中,但比起猜測還是用預感這個詞語形容比較準确。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若要形容,那便是念随心動,他隻要想便能知道。
是他預測到了這些人的下一步行動,是他對某些事物的感知能力被加強了。
甚至于是他給許淩的那兩張符箓,也是他在出門的時候預感到自己會需要,所以才帶上的。
路明非不知道是福是禍,但依據他的道士身份來看,這不是什麼好兆頭。算卦蔔問本就是窺探天機,而天道對此的容忍度是有限的,若是超出限度,則反噬于占蔔者,因此才有以錢财來斷因果的做法,為的便是削減占蔔對自身的反噬。
他不太理解自己這是個什麼情況,總不能是天道給他開了後門。
路明非沒忍住又歎了一口氣,之前他還不是這樣的,這種情況還是在和路鳴澤交易後才出現的。
又是路鳴澤。
路明非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他總覺得自己賠了夫人又折兵,睡覺被那古怪的夢境折磨就算了,醒着的時候還在時刻擔心自己會不會被雷劈。
“路明非,你是遇到了什麼問題嗎?”楚子航看着連歎兩口氣的路明非,忍不住詢問。
“我在擔心自己會不會被雷劈死。”路明非随口一答。
“被雷劈?”
“嗯嗯,但比起被雷劈我更擔心自己會不會夭壽。”路明非扯出一個不算好看的笑,“我覺得現在我每天都是在作死的邊緣徘徊。”
楚子航沉默了,他思索了半晌什麼都沒說出來,隻得拍了拍路明非肩膀以示安撫。
不得不承認,有時候他的确猜不透路明非稀奇古怪的想法。
等路明非回到宿舍,他終于有時間得以細數這段時間自己的變化。
把時間向前推移,自他十二歲那年第一次見到路鳴澤起,路鳴澤近乎穿插在了他這些年經曆的所有時光中。
每一次他的出現都昭示了一些事情的開始或者結束。
先是古怪的夢境,接着是那個所謂的交易,之後是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這些事情皆因路鳴澤而起,其中的因果顯而易見。
他倏地想起路鳴澤那句沒頭沒尾的話,他究竟忘掉了什麼呢。
他想不出個什麼所以然。
路明非忽然覺得很疲憊,所以他麻利地跑去衛生間洗漱,準備睡一個美美的覺,以彌補路鳴澤和學習給他帶來的傷害。
他沖洗掉了臉上殘留的泡沫,下意識的擡頭看了一眼牆面的鏡子,隻一眼他就覺得不對勁了。
他撐着洗手池台面,細細打量着鏡子裡的自己。
臉還是自己的那張臉,可他看起來總覺得奇怪,甚至隐約透露着陌生的感覺。
這真的是他的臉嗎?路明非不免懷疑。
他擡手按向鏡子,透過鏡中自己的眼睛,路明非總覺得他似乎在看着别的什麼東西。
他打量着鏡中的自己,而鏡子裡的自己也在打量着他。
路明非覺得毛骨悚然。
他忽然明白過來這種怪異感從何而來了。
就好像鏡中的人并不是他自己,而是一個套着他皮囊的陌生人,是一個陌生的靈魂占據了他的身體。
鏡中,火焰舔舐向了他的身體。
有什麼奇怪的聲音傳來,火焰炸裂的噼啪聲,驚恐的叫喊聲,憤怒的嘶吼聲,還有着其他的聲音,那一聲聲近乎于哥哥的呢喃,是在叫誰呢?
路明非猛地後退兩步。
“砰。”
沒有完全閉合的門被人暴力推開。
來人扯着他的大嗓門就喊:“路明非你怎麼回事啊,大晚上照什麼鏡子,以前怎麼沒覺得你這麼臭美。”
“我靠!芬狗你吓我一跳!”路明非從那種詭異感中掙脫而出。
他再次看向鏡子,沒有那種奇怪的感覺,那詭異的聲音和畫面也都消失殆盡,似乎一切都回歸正軌。
他扯下毛巾擦幹淨臉上的水漬,頭也不回的走出衛生間,“芬狗你慢慢洗,我先睡了。”
“今天怎麼睡這麼早,不來盤星際嗎?”
“不了,今天好累。”
衛生間的門大敞着,路明非找好角度看着在洗手池前忙碌的芬格爾。
“無生”解封,他仔細的盯着那塊鏡子看了又看,什麼都沒有,房間裡也很幹淨,不是鏡鬼作祟。
想來也是,不會有鬼敢這麼嚣張地做弄到他頭上。
可那些聲音、鏡中的景象、以及那種詭異感,又該如何解釋。
路明非正準備收回視線,但他又忽然發現了芬格爾身上似乎有什麼不同尋常的東西。
有什麼絲絲縷縷的,像霧氣一樣的東西纏繞在他身上。
若說是身上不太恰當,纏繞在他靈魂之上倒是更加合适。
路明非見過類似的東西,那是一種陰邪的法子,用特殊的方法給活人的靈魂打上标記,在某些地區是配陰婚常用的手法。
芬格爾這是被什麼東西盯上了?
他正準備細細觀察,再看去卻發現什麼都沒有了,就好像剛才看到的東西都是他的幻覺。
路明非揉了揉眉心,他真的有被那些夢境折磨到,他現在都開始疑神疑鬼了,那再過段時間還得了,他莫不是會被直接逼瘋。
衛身間裡芬格爾的哼歌聲傳來。
路明非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疲憊的閉上眼睛。
罷了,還是當自己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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