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湖泊旁邊,站在木做的棧道上,望着平靜的湖面。
“剛才,謝謝你替我解圍。”莊森芽糾結了半天,還是把這句感謝說出了口,她不想變得和身旁的人一樣沒心沒肺。
“不用客氣。”諾特斯聲音聽起來很正經,也沒有調侃的意味。
這簡短的對話過後,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從剛才開始,男人的出現将一些回憶也一并喚醒,而那些回憶阻塞了她的腦海,因為它們一直都很令人困擾,就如同諾特斯本人一樣,困擾又難解。
她不知道這個人哪些話是在說謊,哪些話又是真的。
起初,隻以為是受肉|體的吸引,是對歡愉的渴求,所以才有了三番五次的冒犯,可是經曆了上次的分别,這些想法又有點站不住腳了。
‘就這麼被你殺死也沒關系’……男人當時的大意是這樣。
這句話與他的以往所有的行徑都不一緻,甚至可以說矛盾至極。
諾特斯一直都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而在行動,無所不用其極,可最後,偏偏又說死掉也沒關系,這不是前後不一嗎?
所以說她根本弄不懂這個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你後面打算怎麼辦?”諾特斯低頭問她,手臂依然攬着肩膀,似乎如果另一個人不提的話,他就當做沒事人一樣,不打算主動松開,“剛才我們離開之前,那個裴佑哲的表情可謂是相當的可怕,我覺得他不會輕易放過你。”
聽到身邊的人這麼問,莊森芽的思緒短暫地轉移到有關學生會主席的事情上。
說實在,她不理解裴佑哲剛才那種陰沉的憤怒,就仿佛看到她和諾特斯斯厮混在一起而感到非常不爽一樣。
就好像她應該可憐巴巴地看着學生會主席和文藝部副部長你侬我侬,最好失意落魄,一蹶不振,而不是和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男人親密無間地走了。
隻允許他和石玥詩當衆秀恩愛,而不允許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嗎?
裴佑哲非要看她失魂落魄,被衆人嘲笑配不上他才好?
雖然她不願意這樣揣度對方,可是接二連三的事情發生之後,她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相識已久但接觸不多的學長。
總覺得他報複心有點強。
一周情侶的考核,是為了報複她海島旅行夜晚那天對他說的那些過分的話;而這次反手和石玥詩公開關系,隐約也有種報複她拒絕了他的交往請求的嫌疑——她甚至不能稱那天在他家客廳的事情為告白,因為從頭到尾裴佑哲都沒有說出過一個‘喜歡’。
他到底喜不喜歡她,這種事情莊森芽已經倦于去想了。
不管喜不喜歡,她直覺認定裴佑哲這種人是自己不能招惹的。
有錢有權有地位,而且在她所在的校園環境中,又是呼風喚雨的焦點人物,也是學生們擁戴的對象。
這樣一個人,她是招惹不起的。
而且,就像剛才說的,他不是沒有報複心。莊森芽已經體驗過了被他折磨的感受,孤立無援,學分的軟肋又被輕松地掌握在對方的手中,隻可謂任人拿捏。
想到這裡,她決定暫時先和他保持一段距離。
鬥不過,還跑不掉嗎?
等什麼時候裴佑哲能把她這個人給淡忘了,她再出現在他的視野裡吧。
“我打算回家住一陣子。”她說,“學校這兩天感覺是有點待不下去了……”
“學業怎麼辦?”
“我打算讓專業同學把課件資料發給我,先自學一下。”
“或者我可以幫你個小忙,”諾特斯在此刻俯下身來,湊到她耳旁,“如果你想讓這個裴佑哲消失的話,我也唔……”
聽到一半,莊森言一個機靈,立刻捂住了諾特斯的嘴,瞪大眼睛盯着他,“你别給我出什麼馊主意!”
他抓住她纖細的手腕,拿開了它,“他消失了,你不就沒有困擾了嗎。”
“話是這麼說但你不能真的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這是違法的!”
“我保證不留痕迹。”
“不、行!”她嚴辭拒絕,指尖戳着對方的胸脯,“你不是想留在這個世界上嗎,那就學着遵守這裡的規則。你就是不能随随便便讓一個人‘消失’,不然早晚有一天會被繩之以法!”
諾特斯盯着她,笑意更深了一些,“聽你這麼說,你已經在為之後的事情考慮了,是願意讓我留下來的意思?”
被他這麼一說,莊森芽一時語結,“我、我可沒那麼——”
突然,諾特斯擁緊了她,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得很近,胸膛貼着胸膛,心跳聲毫無阻隔地傳過來。
盯着近在咫尺的那雙眼睛,莊森芽屏住了呼吸。
“你這樣讓我很忐忑。”諾特斯說,他伸出一隻手來,将她一縷不太乖順的發絲别在耳後。
莊森芽略感不解。
他忐忑?他有什麼好忐忑的,他看起來一點忐忑的樣子都沒有。
永遠都是遊刃有餘的,商議生死大事的時候是這樣,讨論留在哪個世界的時候也是這樣,仿佛什麼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們離得這麼近,可是我卻不知道你的心裡在想什麼。”他注視着她,眼眸下垂,像一滴将要落下的琥珀。
“這話應該由我來說吧……”她反駁。
“那我們不要互相再猜了,好不好?”
他話語聲放得很輕,聽起來像是在勸誘。
莊森芽發現自己受不了他這樣的聲音,一次也受不了。每次他用上這種聲線的時候,事情好像總是會脫離控制,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湖畔邊上,來往的學生走在樹蔭下的羊腸小路上,偶爾有人看到棧橋上的他們,或許隻當是情深意濃的情侶,撇過一眼後便快步離去。
“在聽到我對你說的那些話之後,你怎麼想?”諾特斯問她,平鋪直叙,“是要我活着,還是要我死;是要我留下,還是要我離開。”
沒想到他就這麼直接地問了出來,而且和以往不同,沒有強硬地說:“我要活下去,我要留在這裡。”而是在征求她的意見。
莊森芽輕輕吸了口氣,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這不是簡簡單單回答兩個問題就能解決的,背後牽扯出來的是更多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