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裴佑哲回來了。
他換了一身更為華麗的長款禮服,藍白的配色雖然基礎,但百看不厭,頭發似乎也打理了一番,變得更加立體整潔,用餘光掃去,整個人似乎都在發光。
莊森芽打算給對方打一個預防針,免得最後畫完了,他卻來秋後算賬,“先說好……我不是科班出身的,隻會畫漫畫,肖像畫什麼的一概不通。”
裴佑哲來到沙發旁邊,彎下腰,擺弄着上面幾個靠枕的位置,“我也不是很懂,隻要畫出來的能看出是我就行。”
他在這點上倒是表現得很通融,似乎并不打算為難莊森芽。
“那我隻能試着提取你的特征,按照我擅長的方式去畫,不然的話會很難看。”她說。
“可以。”他應下來,而後坐在了沙發上,盯着客廳的窗戶,留給畫師的是一張側臉。
莊森芽疑惑地盯着他,“不畫正面?”
“這樣就好。”
她是沒什麼意見,裴佑哲的臉三百六十度都很完美,側臉的魅力不比正臉差,俊朗的線條很好把握,也不用糾結五官對不對稱的問題,她巴不得畫側臉。
拿起削尖的鉛筆,筆尾戳着自己的下嘴唇,她打量着模特,目光掃視他的輪廓,将畫面在自己的腦海裡記下。
而後,她落下第一筆,灰色的脈絡在紙張上刻印出清晰的痕迹,從頭部開始,到脖頸,再到雙肩。
紙張的範圍有限,而且這是一張肖像畫,就注定了不會将對方的全身納入其中。
線條到胸口的位置戛然而止,她決定就畫到白襯衫掩埋在黑色西服下的那個位置。
勾勒出大概的整體形象之後,她開始細化稿件的細節。
添上五官,勾出發絲,為衣物畫出褶皺,到目前為止還算得心應手。
裴佑哲是一個合格的模特,坐在那裡幾乎一動不動,除了眼睛還在眨,胸膛有些微微的起伏以外,不知道的該以為是哪個展廳裡搬來的雕塑。
畫到眼部的時候,莊森芽注視着他,筆下漸漸勾勒出對方黑曜石一般有神的雙眼。
她往畫布上看去,對最終的效果頗為滿意。
畫面裡的裴佑哲看起來很深情,注視着側方,就仿佛他的戀人在那個方向。
她又擡頭看他,這才發覺那份深情不是自己平添上去的,而是模特的眉間本就染着這樣的神色。
深情的目光往往都有着别無他物的專注,有暗藏的波光,還有一絲不帶雜質的渴求。
不禁有些驚訝,這人盯着空蕩蕩的牆壁居然也能做出這樣的表情。
用鉛筆完成了起稿,到了上色的階段,其實裴佑哲已經沒有必要坐在這裡了,她已經将并不繁多的顔色記在了腦海裡。
但是,莊森芽沒有提示對方。
小小的報複心躁動起來,這些天已經被他折磨了這麼久,讓他多擺一陣姿勢又怎麼了?
拿起水彩畫筆,她把人晾在那裡,開始糾結背景色的選擇。
将整個壁爐背景畫下來她是拒絕的,太複雜了,那些壁紙上的花紋和磚石上的紋路看着就讓人腦袋疼。
這幅畫适合怎樣的背景色呢?
畫面裡的人已經穿了一身藍白兩色的禮服,再用暗色就有些太壓抑了,而且那麼沉重的顔色也與他不太相宜,他雖然最近表現得很嚴肅,但再怎麼說也隻是個二十歲的大學生。
思來想去,莊森芽想出一個便捷省事又很妥帖的方案。
不如留白吧!
下了這個決定,她很快放棄思考背景的大面積鋪色,注意力轉移到了人物的色彩上,而這就沒什麼好糾結了,該是什麼顔色就是什麼顔色。
她慶幸自己平時畫的是彩色漫畫,好歹有些上色的功底,就算工具換了,稍微适應一下勉強還是能上手的。
拿出一張練習用的草紙,她适應着筆刷的觸感、水彩幹涸的速度、暈染的程度,以及着色力度。差不多了,就準備轉移到正式的畫紙上來。
筆刷沾着濕潤的顔料,筆尖距離畫紙隻有半厘米。
畫畫這種事情,不能思考太多,思考越多,畫出來的東西就越不堪入目。
需要一鼓作氣下筆,決不能瞻前顧後,更不能畏畏縮縮。
反正一張畫崩了,還有下一次機會。
這麼想着,她手腕下壓,沾着明黃色顔料的筆尖拂過畫紙,留下微濕的痕迹。
平鋪大塊的色彩,再用筆尖勾勒出細節,使五官的邊緣更加凸顯出來。用深淺不一的黑色勾勒出眉眼,各處陰影落于紙上,刻畫他人神共憤的臉。
平時各類帥哥美女見得不少,網上沖浪的時候就算不想看也會推送到眼前,但裴佑哲這樣的還是少見。
從前隻是覺得他長得驚為天人,不去用這張臉做點什麼都可惜了,然而現在落筆畫他,才發覺這人簡直是模子裡刻出來的,但凡眼角的角度吊高一公分,鼻梁寬半厘米,或者嘴唇再厚一點,他這張臉都不會像現在這麼标緻和諧。
到底是怎麼長的,為什麼連一點缺點都沒有?
莊森芽大多時間伏案,時不時擡頭看看模特,感覺自己能把他一半的帥氣畫出來就不錯了。
待成品出爐,隻希望裴佑哲不要打她。
畫一副水彩肖像畫的時間并不短,曆經線稿和最基礎的上色之後,時間已經來到了中午。
肚子餓了,模特的身體估計也僵硬了,于是他們中場休息一個小時,打算去吃個飯,回來再繼續。
兩人來到了吃飯的地方,還是吃早餐的那一個淺綠色的小房間。
圓桌上擺不了多少東西,兩人坐得也很近,但裴佑哲似乎沒有換位置的意圖,直接讓人把午餐送到了這裡來。
午餐是看起來很普通的家常菜,但香味撲鼻。
讓人胃口大開,莊森芽捧着自己的一碗米飯胡吃海喝,連說話都顧不上,心想裴佑哲家當真有一個好廚子,居然道道菜都這麼正宗,這麼合人胃口。
吃完了飯,去院子裡溜達了一圈消食。
整個過程中,兩人形影相随,但大多時候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