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郢理解她,“正是你想的如此,才會招緻他們的反駁。”
這個劇目搬上舞台後,獲得了衆多年輕的女子一緻好評,或多或少她們都能看到自己丈夫或者父親或者兄弟的影子。
漸漸地,坊間還根據紀桑的《田螺姑娘》做出了一首童謠:
“田螺仙子法力廣,可惜看上無情郎。辛苦勞作不讨好,白來人間走一遭。我說女子要自強,不為誰家作牛羊。”
紀桑沒把夏侯郢的話放在心上,隻是自演出後,她發現看棚的玄衛多了一倍。不過紀桑沒想到的是,他說對了。
坊間有很多士族大夫對此劇目有諸多批判,并且主導占據了大部分言論,簡直像古代版的營銷号……還有很多是上了年紀的婦女,并不讓女兒或者兒媳來看紀桑的戲。
原先對紀桑的贊美,很快又變成了打壓。
這導緻後續她的票賣得并不好,畢竟女子能獨立出門,還能支配銀錢的,也就隻有大戶人家的小姐夫人能做到了。
“女子當知禮法,以三從四德為本,安于家中,盡孝于父母,侍奉丈夫。此劇簡直惑亂人心!”
“教女子學田螺之行,不守本分,豈不使家室大亂?”
“此等言論損綱常倫理,敗風俗,應當嚴懲!依我之見,該禁了才是!”
紀桑不得不佩服夏侯郢,不過也怪自己想簡單了。這放在現代,一旦涉及到女性權益,男的不也照樣跳直接出來指手畫腳,生怕把他們的權利給搶了。
她聽着這些風言風語,嗤笑一聲,果然,是觸到他們這些男人的利益了。
還有一些人,直言不諱地要教紀桑寫故事,要寫男人的故事。寫些女人的事,沒人願意看的。
紀桑兩眼一翻,曆史上記載的男性的功績偉業和成就還少嗎?随便翻開一本書,記錄正面女性角色的能有幾個,甚至還要冠夫姓,隻是一個某某氏。男人已經占了千百年的主導,她寫點大女人的故事怎麼了?!
她沒去管這些,卻沒想到這些人變本加厲,都嚷嚷到看棚門口了。
看棚周圍都是夏侯郢的玄衛在看守,紀桑直接讓他們把喊得最大聲最激烈的男人給抓起來了。
真是太吵了。
不多時,一個年輕男子被壓到她面前,看模樣不過二十出頭,臉上盡是憤怒與不服。
紀桑走到他面前,說,“生為女人,便注定要受你們男人奴役?”
紀桑想起,以前她還沒有什麼女性意識的時候,每次聽到别人說她,“像男人一樣”,她總會很高興,好像這樣就代表她很強大,她很灑脫,她很有能力。直到她看了很多女性書籍,才意識到: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後天形成的。
而男人,任何一個正常心理的男人,絕不會想要成為一個女人。
既然如此,紀桑輕笑一聲,喊來林三月和阿禾,在她們耳邊說着什麼。
二人将男子帶了進去。片刻後,男子已被梳了高髻,塗了淡妝,身穿鮮亮的羅裙出來,胸前還挂着兩顆比拳頭大一圈的香瓜。
男子的臉頰沒撲很多胭脂,但是整張臉已經羞憤地紅透了。
不是看不起女人嗎,那就讓你當女人試試。
玄衛壓着他在瓦子裡走了一圈,引來滿街人的哄笑與竊竊私語。男子垂着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紀桑打了他這支出頭鳥,也沒放過其他人。她讓其餘鬧事的男子也一并跟着。
“紀老闆,對不起,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說這樣的話了。”這樣羞恥的事,他以後還怎麼在同僚面前見人。
紀桑笑道:“還沒完呢。”
七八件沾滿污迹的戲服被扔到男子懷裡,他隻能咬牙洗完。接着,他被帶到夥房切菜、煮飯,忙得滿頭大汗;飯還沒能吃上一口,就又被送到角落縫縫補補。
這些,都是女人們日常幹的活。
男子膝蓋一軟,給紀桑跪下了,一邊哭一邊道歉。
紀桑問他,“日後該當如何?”
男子說:“我再也不說這些混賬話了,以後更是不會輕視女子了。我一定體恤我娘和我夫人,為她們分擔分憂。”
不管他說的是否真心,反正他當着衆人的面承諾了,紀桑的目的也達到了。
“誰若是還有意見,盡管到戲棚裡來鬧,也讓你們體驗體驗。”紀桑說道,“要是覺得我這看棚太小,那就盡管來夏侯府找我。”
同伴們聞言,全都噤聲,個個低頭,連看都不敢再看她一眼。
紀桑的一句“都走吧”,一群人頓時如蒙大赦,作鳥獸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