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拒了林香賦讓她就在軍中當軍醫的建議,梁生憶動身回宣源城。
她付了些銀錢,搭的是一對老年夫妻的牛車。
鄉路崎岖,梁生憶坐在牛車的木闆上颠簸。
看着路邊時不時出現一具的屍體,她假裝熟視無睹,但還是忍不住感歎一句:“命好苦啊……”
前面的大娘聽了,趕緊回頭勸誡:“呸呸呸,被神仙聽到了應驗了怎麼辦?得說‘命好’!”
梁生憶的無奈加深了幾分,但還是從善如流道:“命好好啊……”
統治者信奉鬼神,國家和百姓必然也會受到影響。
如今,普通人竟然連感歎“命苦”的自由也沒了。
來到宣源城城門口,看守的官兵說必須要有戶籍證明,或者城内親戚朋友來接才可以進去。
如今形勢動蕩,大量難民湧入确實會給城内治安造成威脅。
但鐘禺……會是這樣一刀切的人嗎?
梁生憶想不明白。
她又拿了些銀錢,拜托同行的大娘,到城北雪汝藥莊傳個消息:“就說勘不劍回來了,在城門口,拜托來個人接接。”
大娘确認了一邊:“看不見?”
梁生憶又想念當初取名的那首詩來解釋“勘不劍”這三個字,但想了想大娘可能聽不懂,于是作罷。
她點點頭道:“行,就這麼說吧,他們應該能聽懂的。”
大娘駕着牛車,一臉狐疑地進了城。
城門口都是流離失所的百姓,沒有食物,許多人都在啃食野草。
梁生憶回憶起自己小時候食不果腹的日子。
她坐到人群中,想讓自己記住這種滋味,卻遲遲下不去手。
這些野菜對她來說隻是記憶工具,對别人來說卻是救命糧食。
她不應該再來争奪他們的食物。
旁邊一個大嬸手裡捧着幾株雜草,遞到她面前,聲音沙啞道:“姑娘,吃吧,能活一天是一天。”
梁生憶瞬間淚水湧起。
她們能撐多久,能撐到這個國家改朝換代嗎?
“如果換一個皇帝,能讓你們過上安穩日子,你願意嗎?”
大嬸似乎也顧不上什麼大逆不道了,笑了笑說:“我們老百姓,就圖個安穩日子,誰當皇帝不是過。不過,我怕是等不到那一天喽。”
大嬸目光看向西邊,那是皇城的方向、是天子腳下、更是普通人一身難以企及的地方。
梁生憶等到夕陽西下,又等到月亮高懸,還是沒有人出來接她。
梁生憶:該不會是真沒人聽得懂大娘的話吧?
她心中感歎一句“命苦”,找了個靠城牆的地兒,先靠着睡了。
半夢半醒間,似乎有個人在對她動手動腳。
梁生憶倏地睜開眼睛,與解捷平的一雙明眸對上。
二人面面相觑。
解捷平沒有解釋,如同那天夜探神廟一般把她抱起來,禦着輕功,趕緊走遠。
等進了城,他才小心翼翼地把梁生憶放下,說:“最近一直有人在藥莊門口蹲你,所以白天我們不敢大張旗鼓地來,隻能半夜來接你了。”
梁生憶點點頭表示理解。
許久不見,二人似乎有些生分了。
解捷平撅了撅嘴問:“阿生,你為什麼丢下我不管?”
梁生憶疏遠道:“你以後别叫我阿嬸了,阿娘阿姨也别叫。”
解捷平雙眼泛光,嘴唇微張,不可置信道:“你要對我始亂終棄?”
梁生憶無語片刻。
“萍水相逢,逢場作戲,大家就随便玩玩,彼此都快活不就行了,别放在心上。”梁生憶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以為意道。
解捷平手掌蓋住肩膀上梁生憶的手,慢慢拿下來,放到自己心口,盯着她說:“我不僅放在心上,還刻在心上了。”
梁生憶像見鬼了一樣甩開自己被解捷平掌心的溫度燙到的手。
她咳嗽兩聲,朝他身後看了看,問:“隻有你一個人來嗎?”
解捷平低下頭,說:“本來大家說好醜時再來的,我想見你,就先來了。”
梁生憶:……
梁生憶:“既然藥莊門口有人在等我,那我先不回去了,我去城主府一趟。”
解捷平像是看穿了什麼似的,怔怔地問:“那你去了,還會回來嗎?”
梁生憶笑着肯定道:“會的。”
畢竟還要回來請辭不是。
解捷平點點頭,甜甜地笑道:“那我送你吧。”
二人來到城主府,卻發現門口多了許多官兵看守。
看來鐘禺的戒備心還是強了不少。梁生憶暗自欣慰地點頭。
梁生憶請人通報,卻發現門口的侍衛也已經換了一批人。
那侍衛睨了她一眼,冷聲叫她等着,而後進去通報。
梁生憶笑着應是,而後突然咂摸出一絲不對勁來。
片刻之後,陸筝出來有請,臉上卻眉頭緊鎖,且讓她從偏門偷偷進去。
解捷平不得進入,隻能被攔在門外。
梁生憶跟着她來到鐘禺的卧房,這才了解了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