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親自發話,趙府尹隻能硬着頭皮将劫镖案描述一遍。
似乎為了證明自己很努力在工作,他還針對一些案件細節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說多錯多,溫天悅在心裡暗暗搖頭,餘光瞥見帝王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她更是頭皮發緊。
恰巧,對方頭頂出現了語音符号。
【注意看,這個男人叫晏承德,登基後改國号為永和,大家又稱他為永和帝。他非嫡非長,不過老爹太混賬,将嫡子長子都弄死了,他才有機會争一争這皇位。此刻他在想:一個聰明人,一個懂裝不懂,一個蠢貨】
溫天悅對當今聖上的奪嫡之路略有了解,她更在意的是對方對他們三人的評價。怎麼看,她都不是懂裝不懂的那個。
這個評價應該是指衡陽王,果然,衡陽王應該清楚皇帝派他去刑部磨練的原因。那麼後來為大理寺争取全權調查劫镖案,是否也有揣度了帝王心思後,才努力争取的呢?皇帝到底想要做什麼?
整個案件唯一可能引起帝王注意的是李睿廣的死,不,是李睿廣的嶽父孫相。
再一想,李睿廣死後孫相派人去了刑部,可見刑部有孫相的人。帝王又恰巧将才回京不知京城勢力的衡陽王派去了刑部。
李睿廣本身又是戶部的郎中。
戶部,刑部,孫相。
皇帝要對付孫相?
自己是帝王口中的那個聰明人。接下來,帝王需要她表态——是否有膽量調查孫相。
帝王欣賞她不假,可若不能當帝王手中的一把刀,她在這個位置上也坐不了多久。
“回禀陛下,微臣知道的,差不多就這些了。”
趙府尹說完,偷偷擡頭,恰好對上帝王含笑的目光。
他一個激靈,趕緊垂下頭。
“趙卿辛苦了,起來罷。”
趙府尹戰戰兢兢的起身,垂着頭,不敢看任何人,沒人發現他官袍都濕了。
“懷真也贊同趙卿說的話嗎?”
含笑的目光掃過來。
溫天悅淡定的起身,先行拱手禮,“回禀陛下,微臣平日隻看案件本身,對這京城内外并不了解。隻論案件本身,此案疑點重重。”
“疑點一,李大人與仆從皆是一刀斃命,乍看他們手無縛雞之力,隻是……”
她将屍體上的特征說出來,還現場比劃了下。
趙府尹驚訝:“是這樣?可驗屍條目上……”
“趙大人,”溫天悅沒什麼感情的掃了他一眼,“三年前,白仵作為小吏陳建修之母柳氏驗屍,斷其腹部的傷是由人踢踏造成,為此陳建修被判故意殺母斬立決。”
三年前趙府尹還未接手京兆府,并不清楚此事。
溫天悅神色淡淡,“後陳建修之妻試圖上告,言明柳氏牧牛時被踢數日後身亡與夫君無關,結果次日她的孩子就受傷。後來柳氏再也沒上告。”
趙府尹有不好的預感。
溫天悅:“大理寺正餘大人昨日探望過陳建修的遺孀,對方言明當年她孩子受傷時,家中多出她托人送到府衙的狀子,你可知這意味着什麼?”
趙府尹試圖解釋,頭頂卻傳來帝王微冷的聲音,“溫卿繼續。”
溫天悅再次拱手,“劫镖案後,趙大人曾派人通知大理寺和孫府。明面上孫府隻派了人去刑部,實則府中一仆從也去了府衙,見過這位白仵作。”
這個也是餘平甯查到的。
餘平甯亦懷疑李睿廣的死有問題,又覺得孫相派人見白仵作有些奇怪。他不敢明着跳出來說孫相有問題,暗自查過後禀告了溫天悅。
趙府尹白了臉。
他意識到自己犯了錯。更可怕的是,他隐約意識到帝王今日見他們三人的原因了。溫少卿如此坦然說出來,怕是決意當個讓帝王信任的孤臣。
是啊,農家子考中狀元,又年輕有為,得正值壯年的帝王欣賞。他不同啊,他背後勢力錯綜複雜,哪敢和溫少卿這般莽撞孤勇?
他在心裡呐喊,希望溫天悅不要繼續往下說了。
奈何溫天悅不僅說,還直白道,“陛下,微臣得知此事後覺得十分奇怪。孫相關心女婿被害實屬人之常情,若為此囑咐刑部認真調查亦屬人之常情。”
話沒說完,就聽到一聲嗤笑。
溫天悅看了眼斜靠在梁柱上的衡陽王。
帝王無奈道:“溫卿正在說正事,你又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