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怎麼和人争奪身體控制權,錢荼可是有過寶貴經驗的:當初她和蛟龍庚辰争得相持不下,而且庚辰還說過,他不知為何無法吞噬錢荼的靈體,甚至無法擺脫。盡管事後蘭丹木和六公沒研究出其中的原理,但一個鼻涕蟲,總不至于比蛟龍還牛逼吧。
有了這層底氣,錢荼熟練地将自己的靈力想象成網,從四面八方将鼻涕蟲的靈體兜在裡面。鼻涕蟲當然不甘于束手就擒,它左突右撞,試圖沖破這層包圍。
這就完全是力量的比拼了。雖然鼻涕蟲的力量确實不如蛟龍霸道,可自己的靈體不斷被一個異物攻擊,還是讓錢荼損耗不小。然而一想到這個鼻涕蟲萬一能使用自己的力量,錢荼就明白,必須把它困在體内。因為她在自己體内至少還能和鼻涕蟲一搏,若讓鼻涕蟲真放出洞裡boss的話,她就要連累整個蜀山一起遭殃了!
鼻涕蟲仿佛也意識到自己的生死就在這博弈之間,越發瘋狂地掙紮,撕扯啃咬着錢荼的靈體。而洞裡的怪物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仆人的努力,吼聲也一聲高過一聲。
錢荼頂着巨大的恐懼,咬緊牙關,不斷加強加固“網”的力量,束縛着暗紅色的靈體。源源不斷的靈力被調動起來,“網”越纏越密,越包越緊,越圍越厚……
就在雙方相持不下的關頭,忽然另一個意識傳入錢荼腦海,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呼喚,在此時此刻宛如天籁。
“小荼!你怎麼樣了?”
那是蘭丹木的意識,靈線終于恢複通訊了!
錢荼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大喜過望。這喜悅也讓她信心大增,靈力猶如奔騰的大潮,一鼓作氣将“網”縮到極限。那一瞬間,仿佛煙花一樣,鼻涕蟲的靈體猛地炸裂,然後……消失了。
“小荼,小荼?醒醒!”
短暫的意識模糊過後,錢荼重新感知到了外界的信息,也看清了正扶自己坐起來的人。
“師兄!”她分外激動,再左右環顧一番,發現駭人的吼叫已經消失,一位武師似乎在檢查八根石柱的陣法,至于自己,則還躺老人的屍體之旁。
“師兄,這老頭體内……不對,是我體内……”錢荼連忙解釋起來。她剛想說“我體内有個妖怪”,胃部就泛起一陣幹嘔,緊接着食道痙攣,透明的乳狀液體不由分說地從她的嘴巴、鼻子和耳朵齊齊湧出來。
那感覺簡直酸爽,等到全部吐完,錢荼的生理性淚水都糊了一臉。而那些淌出來的乳狀體再次聚集成一團,顔色漸漸轉為灰色,并且最終固态化,乍一看,渾似一塊大石頭。
錢荼“咦”了一聲,用手搗了搗那塊“石頭”,疑惑地把沒說完的話補完:“這是我體内的妖怪,不過……它怎麼變成這樣了?”
蘭丹木瞄了一眼石頭,頓了下才道:“它死了。”
“什麼?”錢荼沒想到鼻涕蟲的靈體竟被自己弄死了。之前鼻涕蟲靈體忽然消失,錢荼還不确定對方是不是逃跑了。她之前雖然曾不小心用靈力碾死過蟲子,但她不知道靈體是否也能被靈力碾死。沒想到鼻涕蟲真死了,被自己的靈體殺死在了體内?!
這種殺人于無形的感覺說不上來的微妙,還伴随着揮之不去的惡心。錢荼趕忙“呸呸”兩下,要把那股惡心感吐出來,蘭丹木則與她系着靈線的那隻手五指相扣,仔細地檢查起來。
良久,他松開微皺的眉頭,不動聲色地打量了錢荼一眼。後者還在不爽地用水壺裡的水漱口,蘭丹木拍了拍她的肩,把她拉了起來:“行了,别漱了,這妖怪已經死透了,你體内什麼也沒有。”
錢荼這才大大松一口氣,心理陰影小了不少。然而蘭丹木面色一冷,一反他剛才的關懷備至,口氣急轉直下。
“你太沖動!太缺乏紀律!太不警惕!”他抱臂直視着錢荼,當着另一個武師的面,毫不留情地斥責道,“打破陣法這件事暫且不提,你怎麼對深山老林裡孤身一人的老頭一點戒心都沒有?你應該知道這片後山人迹罕至,那個人出現在這裡,本身就很奇怪。其次,當你察覺到情況有異時,首先應該靜觀其變。雖然靈線的通訊不良,可我們遲早會找過來的,你應該拖延時間,而不是随随便便就離魂!你怎麼知道對方有什麼屬性,會不會對你的靈體産生危害?你在拿自己的性命賭博你知道嗎,如果不是你還有點特異的本領,你想過後果是什麼嗎!”
錢荼被這一頓冰雹似的批評砸得噤若寒蟬,更糟糕的是,蘭丹木說得每一句都無可反駁。
沒錯,她在一開始就太松懈了,她覺得這次考核跟大學教室裡的考試沒什麼不一樣,最差不過是不及格。可這種常态化的心理,卻是時時需要面對離奇事件的術士的大忌。
她忘了自己将要踏入的,并不是一個靠警察和法律維持治安的世界!
“對不起師兄,我錯了,我……錯了。”打敗鼻涕蟲的好心情一掃而空,錢荼愧疚地低着頭,不知該用何種言辭讓蘭丹木體會到她的反省,隻能化為最貧乏的三個字。
看着眼前垂頭喪氣的小腦袋,蘭丹木緩緩歎了一口氣:“但是你很勇敢……當危險來臨時,你最先想到的是保護陳賽兒和鳳曉剛。比起技法和能力,這點品格才是最重要的。”
錢荼猛地擡起頭,蘭丹木話風的再次轉變似乎預示着某種潛台詞。還以為肯定要被掃地出門了的錢荼眼冒綠光,一副不敢置信又萬分期待的錯綜表情。
蘭丹木的目光裡終于冰雪消融般露出一點笑意,他輕輕揉了揉錢荼的團子頭:“你會成為一個好術士的。”
“哈哈哈哈!太好啦,師兄,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錢荼一蹦三丈高,也不管蘭丹木滿臉想把她一腳踢開的嫌棄,狠狠地給了對方一個熊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