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在院中從晌午跪至傍晚,都不曾起身。
洛浔吃着桃子,又将另一顆扔到他懷中:“我向你皇姐求過情了,你可以起來了。”
慕昭愣神看着手上的桃子抿唇不語,倔強的不起來。
“你這是跟你皇姐賭氣,還是當真想不明白?”洛浔轉而坐在石凳上,手指輕輕敲着石桌面上:“你也不是愚笨之人,有那麼難清楚嗎?”
慕昭擡眸看她,月下的洛浔像是籠罩着一層神秘的月紗,讓他視線恍惚有些看不透她:“你為何不怪我?不生我的氣?”
“阿昭,在這個皇室裡,能真心把慕顔當做親姐姐般保護着想的,除了甯兒就是你了,你為她出氣我又何故怪你?隻不過當時我也有脾氣,我的姐姐被慕旭囚在花樓裡,好不容易自由了,卻為了護住所有人而死,我怎麼能那麼輕易放下?”
洛浔手指停了敲擊,将桃子吃的一幹二淨,慕昭垂頭歉疚道:“對不住,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姐姐,我當時氣在頭上,我不理解為什麼你和皇姐那麼相愛,也會變得和那些家中有妻子卻去外頭尋歡的人一樣?在我的眼中,你一直都是…都是我想要崇敬的……”
他說到後頭聲音都變小了,他從來沒有和人這麼說過心裡話,也沒有和人表現的自己的崇拜之情。
原來在慕昭心裡,她已經在那麼高的位置了,所以驟然聽聞那件事後,他才會如此生氣,才會覺得看錯了她。
“阿昭,其實我也有個弟弟,他比你大兩歲,若他還在的話,應也是會如你一般,看不得我受委屈和欺負,我能理解你。”
洛浔歎了一口氣,望着那輪明月:“此事翻篇,往後别再提了。”
慕昭回都後,得到了慕邺的重用,連着幾日下來,慕邺都對他十分重視,這樣一來讓朝臣們更加覺得,慕邺會要改立慕昭為儲君。
大臣們能察覺到的,慕旭自然也能感覺到,隻是他這些時日好似思緒低落,時常失神不知為何?
他也總會盯着洛浔發呆,眼底是總帶着複雜的神色。
年關将至,天氣都變得寒冷起來,今年的風雪來得比往年還要早,慕邺受了寒後,身子每況愈下,禦醫一直都有醫治他的病,卻總不見好,到最後一病不起,病弱的無力上朝。
聖上病危,可朝中大事不能耽擱,儲君未廢,慕邺再不想,也隻能暫且由慕旭代為監國。
慕旭如今掌着大權,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慕昭派到沒有用武之地的閑雜之處,再然後就開始挑洛浔這方大臣的不是,降職的降職,遠調的遠調,就連洛浔,都被他試圖派遣離朝。
慕旭監國後,總借着各種事尋她的麻煩,可洛浔都再仔細一一處理好,就擔心有一處的不是,被慕旭揪着擴大,被他問罪,被他調離都城,那樣此前辛苦做的努力都會白費。
她隻能小心謹慎,不讓他挑出錯來。
慕邺病的有些奇怪,滿宮的禦醫怎都治不好他的風寒,若是他一直都不好,慕旭就一直監國下去,她的勢力也因此要被鏟除殆盡,連她都有危險。
洛浔想要去見一見他,看看他到底是得了何病,怎麼會變得如此嚴重?
到了慕邺寝宮門口時,慕顔也從另一邊不遠處走來,她隻披了一身銀色的狐裘,手上也不帶着暖手的手爐。
慕顔的手已有些冷的發紅,洛浔将她的雙手握在掌心,呼了口熱氣,給她搓手取暖:“手都這麼冰,怎麼不帶個暖爐?”
慕顔雙眸含着滿滿柔意,見洛浔隻顧暖着她也不管自己,她伸手捂着洛浔有些凍紅的耳朵,輕笑道:“你還說我呢?你自己不冷嗎?”
一旁的王閑見二人如此親近關心彼此,輕咳了一聲笑道:“殿下和洛大人,可是來見聖上?”
“是,煩請王翁通傳,我二人心憂父皇的病勢,來此求見。”慕顔不好意思回道。
原來,慕顔也覺得慕邺此次病的不同尋常,所以也才來看看他到底什麼情況。
王閑又說了句體己話後,便進了殿内,不一會兒他就出來禀報她二人,道是聖上有請。
慕邺靠在床榻邊側頭望來,穿着朱紅色官袍的洛浔,與同樣穿着紅衣錦裙的慕顔,站在一處宛若一對璧人。
見二人十分默契向他走來行禮作揖,他那蒼白的病容也有了好轉的氣色,微微笑道:“今日難得,看你二人一同而來,終于要向孤開口了嗎?”
洛浔與慕顔沉默不語,慕邺已經有好幾次想要下旨,然還是在等着她們自己開口,慕顔恭敬道:“父皇病重多日不見好轉,兒臣與洛浔日夜憂心,故而前來探望。”
“你二人有心了。”
慕邺揮了揮手,示意王閑讓人搬來兩把椅子放在自己跟前,又讓慕顔與洛浔坐下,牽着她二人的手,相互交疊在一起:“不過眼下,能讓父皇欣喜的,便是能看你二人破鏡重圓,再度成婚。”
慕顔雖已不像以前那般,心裡對慕邺還是有崇敬之情,然面上的功夫要做足,便笑道:“那父皇要保重龍體,早日病愈康複。”
慕邺含笑點頭,視線轉到一旁沉默不語的洛浔身上,他多日未有處理朝政,慕旭監國也不知如今朝中局勢如何?
便問洛浔這幾日可發生了什麼,洛浔沒有隐瞞,都如實回禀着,慕邺到後面臉色都黑了不少。
“他此前失勢,一能夠掌握大權,就要鏟除你們,未免也太心急些。”
慕邺吹胡子瞪眼的,洛浔思索片刻又道:“這幾日,太子也想遠調臣去西蕪,他道沒有人能比臣更熟悉西蕪與互市事務,想讓臣呆在西蕪。”
“以你的才能,可不止單在互市上,互市日後不僅要在西境,其餘三境也可發展開辦,難不成哪裡有互市,就得把你搬到哪裡去?豈不讓你局限在互市上?”
慕邺握着衣袖,氣惱道:“他隻顧除去你們這些,阻擋他登上大位的人,一點也不為社稷着想,真是妄為儲君,祖宗江山重擔,怎可交與他手?”
他越說越氣,激動到猛然咳嗽起來。
慕顔勸慰他莫氣,隻要有他在,江山基業不會倒,慕邺這才漸漸消氣,王閑也已将熬好的藥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