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浔也知禮,對他回敬了一下,等她做好的時候,總感覺還有一股視線正盯着自己。
望着這股視線望去時,就見一身黑金蟒袍的老者,正定定的看着她。
洛浔愣了愣,她不知道此人是誰,可是她能看到他眼裡,在看到自己的時候,一閃而過的驚訝。
“這是皇叔公,戚王慕楠。”慕顔聲音輕柔,對着洛浔介紹道。
她看到慕楠看向洛浔的眼神,心裡有些不安,不知慕楠有沒有見過,顧子莘小時候的畫像。
表姑姑,可有與皇叔公,有過往來?
戚王慕楠……母後的父親,她的…外祖父。
洛浔的身子抖了抖,定定的看向他,視線相觸之時,慕楠張了張嘴,而後撇過頭去,不在看洛浔。
洛浔眼中頓起了一層水汽,他當年可知道,母後的遭遇和處境?
他當年,可有試圖出手搭救母後嗎?
顫抖的手被人溫暖的握住,洛浔擡眼看去,就見慕顔神色有些擔憂,握着她的手緊了緊。
洛浔眼裡的水汽,離她最近的慕顔,自是看在眼裡,她内心怅然,卻隻能無聲安慰洛浔。
為了不讓慕顔看出端倪,洛浔心裡緩了一口氣,忍下了悲傷的感覺。
此時,慕邺已經攙扶着太後入席,衆人皆起身跪迎。
在他的一些客套的話落下後,宴席才是真的開始了。
先有百官們依次獻禮,賀禮都是進行挑選準備的,太後見慣了這些珍寶,卻也隻能笑着敷衍收下。
在她心裡,最重要的,還是自己兒孫們的孝心。
百官獻禮,衆人也都開始相互敬酒。
太後今晚明顯很開心,更是多飲了幾杯。
直到上官晴的時候,她看着上官晴一身女将軍的裝扮,有了片刻出神。
上官晴端着錦盒,裡面是一身她剛射得的墨狐,所制作的狐裘,上面繡着的圖案,也很适合太後:“太後,這是微臣前不久剛獵的墨狐皮所做的,待天氣冷了下來,太後穿上,可保暖。”
“是晴兒丫頭啊,哀家很喜歡。”太後開心的招了招手,示意上官晴走近前來。
太後看着她步步走近,恍惚間好似看到了一個人影,她眼裡蓄起了淚花,上官晴跪坐在她跟前,她伸出的手,都有些顫抖。
輕柔的撫摸着她那高挽的墨發,聲音哽咽:“孩子,你好好的一個女兒家,在外領兵打仗,太苦了,回來吧,回到哀家身邊來吧。”
“太後,微臣不覺苦,能為我慕王朝鎮守邊關,是微臣的職責所在。”上官晴笑道,她知道太後心疼她,可是,她不想被困在都城,被慕邺綁着姻緣。
“你怎麼那麼的不聽話,隻留下哀家這一個老人,在宮中望眼欲穿,就等着,等着你回來呢。”太後言詞真切,已然落淚,她哽咽着,看着上官晴:“哀家的,哀家的韶卿,哀家的韶卿就是在外出戰,再也回不來了,要是韶卿還在,她的女兒,都應該和你一般大了。”
大殿裡的人,聽得清楚,太後這是,想到了已故的韶卿長公主。
衆人大氣都不敢出,隻是愣愣的看着在那裡流淚的太後,和已經臉色漸漸鐵青的慕邺。
慕邺出言冰冷,沒了剛剛那般親和的語氣:“母後,皇妹逝世多年,你就别再挂心,徒傷自身。”
“哀家想她了,哀家的韶卿,為什麼那麼多年,都不出現在哀家的夢中。“太後垂淚,擡手擦了擦眼淚。
“母後!”慕邺突然聲音大了許多,讓衆人皆是一驚,大殿内的歌舞,也都停了下來。
洛浔靜靜的看着這一切,果如林啟言他們所言,韶卿長公主,在朝中就是如同一個忌諱。
是慕邺不可觸及的逆鱗般,太後隻不過思念女兒,他就可以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給太後擺上了皇帝的架勢。
俨然沒有剛剛那一場,母慈子孝的模樣。
太後已然停了哭泣,不再言語,慕邺咬了咬牙,輕咳了一聲:“母後所言,倒是讓孤想起一樁事。”
“哦?聖上想起什麼了?”太後問道。
慕邺淡然道:“既說皇妹若還在世,生的女兒,都應該像上官晴這般大了,皇妹已然不在了,可上官晴還在,她也已經到了适婚的年齡了,孤想……”
“聖上!微臣願意,終身守在邊境,為國盡忠!”
不等慕邺說完,上官晴急忙打斷,跪拜了下來。
慕邺眼裡有些微怒,卻也不好即刻發火,顧忌着上官家的兵權,他也隻能道:“胡鬧!女子生來,到了年齡,就該嫁人生子,何況,你一個女子,手握兵權,身擔重責,已然是天下諸多女子的表率,若你不婚配,讓天下人,如何議論?難道說孤,導緻你終身不得婚配嗎?”
“不是的聖上,微臣隻是,還想為國效忠盡力,婚嫁之事,微臣還沒有……”
“晰兒!上前來,讓孤和太後,看看你。”
不再聽上官晴的請求,慕邺直接喚着慕晰上前,他此番之舉,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聖上這是要,給六皇子和上官晴指婚。
慕旭在一旁看着,他靠在那裡,手中拿着葡萄,看着慕晰顫顫巍巍,虛弱的走到上官晴的身邊。
看着慕邺嘴角笑了笑,他心中冷哼,神色漠然的看着這一切。
“母後你看,他二人是否般配?”慕邺問着太後。
太後心中的人選,是林啟言,可是方才惹了慕邺震怒,她為了母子情分不疏離,也隻能點了點頭,應和道:“般配,般配。”
“太後,聖上,微臣…微臣和六皇子尚且不熟悉,怎能成婚?”上官晴咬着牙,低頭說道。
眼前的太後和慕邺,并沒有接話,她心中忐忑,慕晰更是不敢開口。
洛浔有些擔憂,這場指婚,就像當日,她因為和慕顔合奏一曲,就被慕邺稀裡糊塗的,随意相配一般。
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是這場身不由己,在場的各位,都是習以為常。
一圈看下來,有哪個,是成婚前,相知相識的?
都是慕邺的一道指婚的聖旨,捆綁在一起。
側頭偷偷看向身後的大殿外的林啟言,見他的那張臉,已經冰冷到了極點。
他想要起身,可是卻被身邊的林瑜按下,他滿臉不解,難受的看着自己的父親。
林瑜卻隻是撫着胡子,極其輕微的搖了搖頭。
“父皇!”
一道清脆的聲音,自大殿内響起,衆人看去,就見一身藍色宮裙的慕甯,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
慕顔與洛浔都有些愣神,第一個站出來的,竟然是平日裡,最害怕在衆人面前出現的慕甯。
更何況,她如今還要,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話。
慕甯看着慕邺那雙暗沉溫怒的眼睛,心中顫抖不已,她捏着自己的裙邊,站到大殿之上,極力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恐懼,一步步來到他們面前。
雙膝跪地,深呼了一口氣:“父皇,上官将軍和六皇兄,都未曾見過面,也不熟悉彼此,驟然指婚,也…也難以讓她二人,心生愛慕,不若…不若等她二人熟悉之後,父皇在下旨婚配,也未嘗不可。”
慕邺聲音帶着怒意,讓慕甯跪在地上的身子,被吓的抖了一抖:“甯兒,你尚且還未成婚,怎麼會懂男女之間的感情,你看你的哪位皇姐,是和自己的驸馬,相知相識後,才成的婚?我看你的年紀也到了,明年,孤再為你找個如意郎君。”
慕甯喉間咽了咽,她直起身子,看着慕邺:”皇姐們和兒臣,都身為皇家子嗣,父皇指婚,也是因遵從父親之命,可上官将軍,為國征戰多年,立下赫赫戰功,她不該被随意的指婚給一個,不熟悉的人!”
“放肆!滾下去!你再胡言,别怪孤不顧父女之情!”
“請聖上,不要怪罪五公主,是臣一人之錯,臣隻是,還不想成婚,六皇子雖好,可到底不是臣相識之人,還請聖上,給臣一些時間,臣……”上官晴說着,到最後,聲音都開始,有些輕微顫抖起來。
慕顔咬着下唇,膽小害怕的慕甯尚且如此,她又怎麼能眼睜睜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