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日頭毒得很,還沒有出門,試霜刃就感覺外頭一陣燥熱的空氣撲面而來,害得他身上登時就浮現出了一層薄汗,讓他猶猶豫豫的一點兒都不想出門。
可是事關武林盟和秘籍,就算他再不想,也隻得打着傘冒着大太陽走了出去。
姜母在屋子裡探頭出來:“小魚,大熱天的,你去哪裡?”
試霜刃蔫蔫地說:“我去做點事情。”
姜母也不過多詢問,隻囑咐道:“早點回來。還有,記得躲躲太陽,别曬壞了。”
試霜刃匆匆應了一聲“好”,便忙不疊地躲到陰涼處去了。
他一邊看着廊外被毒辣太陽曬到扭曲的景色,一邊在心裡暗暗咒罵武林盟的那幾個,選什麼日子不好,偏偏挑得今天這樣熱的日子——曬不死那群老不死的!
他罵罵咧咧的,倒也很快到了約定好的地點。
江湖人其實都是很愛看熱鬧的。
不管是盟主首徒淪落成江湖通緝犯,還是新選繼任盟主這種事情,他們都顯得格外熱情。
以至于在這樣足以把人曬得中暑的日子裡,武林盟前的大廣場上還是烏央烏央地站了不少人,而且不要說避暑的設備了,連張給人坐的凳子都沒有!
就隻有一群看着快被大太陽曬化的守衛在一旁圍了一圈,也不知道能不能攔住那些好事的江湖人。
試霜刃站在人群裡站了一刻鐘,就免不了地覺得腦袋發昏、雙腿發軟,隻有一顆心還在不斷地加速跳動着,暗自大罵着武林盟的世風日下和摳門。
也許是武林盟的那群人也曉得今日氣溫不正常,沒有等多久,李長老就帶着一大群人從武林盟的大門走了出來。
這老頭看着年紀不小了,在這樣的日頭下,精神倒是比不少年輕人都要好。
李長老并沒有像試霜刃想象中的一樣因為有了秘籍就驕傲自矜,相反,他表現得實在是很謙虛——因為在武林盟裡他并不是排名最靠前的長老,所以并沒有坐在最前面的主位上,而是規規矩矩地坐在了從左數第二個位置上,看着還怪不起眼的。
但武林盟八個長老位置上,赫然隻剩下了一半的位置。
大長老和馬夫自然不在其中,楊柳風也并未在此出現。
任是旁人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這一半的長老,興許就是被這位看上去和藹可親的老人殘忍殺害的。
無他,隻是立場不同罷了。
但就是這樣一個看着無害的老人,等他一出場,本來人聲鼎沸的人群便登時變得鴉雀無聲。
四周都靜悄悄的,倒是讓燥熱的空氣好像一下子就降了不少。
距離隔得實在太遠,試霜刃又打着傘,低着頭,所以李長老并沒有在人山人海中發現他。
或許,在李長老的心裡,他早已和雲歸處一起被困死在了揚沙幫的地道裡。
等了片刻,見四下已靜,李長老才終于站了起來,用所有人都聽得見的洪亮聲音道:“想必大家都已知曉前武林盟主為逆徒所殺之事,而今日請大家相聚于此,也正是就此事而談。”
“武林盟不可一日無主,而老盟主在臨死之前曾在一秘密之地将畢生所學藏匿。”
一說到秘籍一事,人群就按捺不住地躁動起來。
“秘籍……?”有人低聲道,“可秘籍寶圖不是一直被雲歸處藏着麼?”
“難道真的有人找到了?”
“說不準……”
“拿到秘籍的人,豈不是就有了獨步天下的實力?”
“那武林盟主,想必也是會由此人來當。”
“要是雲歸處拿到的秘籍,又當如何?”
此話一出,衆人便又沉默了。
李長老并未對衆人言論加以制止,想必,這也是他樂于看到的。
隻見李長老微微一笑,道:“諸位不必擔心,這亂臣賊子,早在半月前就被我親手擊斃于藏寶地中。”
衆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雲歸處這樣高的武功,他們一整個江湖人窮極所有也沒能傷到這人一根汗毛,而這李長老居然就這麼把人殺了?!
這武林盟之中,果真是藏龍卧虎,深藏不露!衆人不禁咂舌道。
唯有試霜刃聽得禁不住冷笑。
真是給自己貼得好大的臉。
既然李長老已說自己親手将雲歸處殺死,那秘籍……定然是物有所歸了。
此時此刻,人們才真正明白過來:李長老就是那想要坐上盟主之位的人了。
也不知是真情還是假意,那率先明白過來的人便群情激昂地大聲贊和着,道是盟主之位非李長老莫屬。
江湖人不僅很愛看熱鬧。
還很熱衷于自己成為熱鬧。
于是這樣的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整齊,以至于人們已順理成章地将李長老當成了既定的武林盟主。
試霜刃默不作聲地站在人群之中,隻覺得耳朵好像都要被震得聾掉了。
雲歸處再不出來制止這場無厘頭的鬧劇,他就忍不住想要轉身走了。
“若你手中的是老盟主留下來的秘籍,那我手裡的又是甚麼?”
是雲歸處。
他的出場,讓太陽都黯然失色起來。
于是人們的視線便無法抑制地紛紛投在他的身上。
但他遠比太陽更溫柔,卻也比雲朵更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