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二位娘子來到蜃樓參加宴會，這邊請。”接引人是一個戴着狐狸面具的娘子，聽聲音很年輕，脖子上也沒有一點細紋，可頭發卻上黑下白，銀白的發髻部分還系着一隻精緻的鈴铛。

“不知娘子怎麼稱呼？”玉環壯着膽子問，她總覺得對方沒有敵意，便也盡量示好。

接引人輕笑出聲：“玉娘不問，連我都快要忘記自己叫什麼了，叫我音娘吧。”

“你知道我叫什麼？”玉環驚訝地停下了腳步，又轉頭看向康蘇兒，她甚至都懷疑是不是康蘇兒聯合音娘來耍自己。

畢竟康蘇兒看起來一點都不意外。

“看我作什麼？能辦得了血樂宴的人，怎麼看都不簡單，知道名字還不容易？”康蘇兒語氣不滿，用胳膊肘狠狠撞了一下玉環，快步跟上音娘。

音娘笑起來，說話聲音都溫柔了：“玉娘多心了，來這裡的每一個人我都知道底細，還是頭一回有突厥的貴女駕臨，榮幸之至。”

話雖然這樣說，可玉環總覺得音娘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要更久，沒有敵意，甚至稱得上溫柔，對待康蘇兒才是正經待客的感覺。

或許對方和自己家人認識，是叔父的舊相識？

畢竟這裡來往的達官顯貴很多，雖然楊玄璬官職不大，好歹也在洛陽供職，彼此熟悉也很正常。

說話間，很快就到了宴會大廳。

這裡比她們想象中更加盛大，雖然大廳面積不如皇宮中殿宇，但處處精雕細琢，擺件陳設不是上百年的古董，就是西域的奇珍異寶，要不就是名家字畫。就連頂上懸挂下來的琉璃燈内，都不是放着蠟燭，而是雞蛋大小的夜明珠。

首座兩邊有兩隻半人高的碧眼金睛獸，身體由整塊的玉石雕刻，在眼睛處鑲嵌寶石，胡須都是根根分明，嘴裡叼着根本認不出的珠寶，身上甚至披着蹙金繡的寶相蓮花毯，精緻程度僅次于武則天在法門寺的供奉。

兩邊的案台後已經坐了不少人，三三兩兩交談，還有昆侖奴和樂手彈唱助興，随處可見的酒盞、酒壺，糜爛又奢侈。

玉環還在觀察，就聽康蘇兒悄聲道：“這裡的東西我雖然認識的不多，可也能看出來比你家裡那些厲害多了，我看比宮裡也不差多少。”

這話讓玉環心頭一跳，卻不得不承認屬實。康蘇兒哪怕不認識，也好歹是個突厥貴族滋養出來的聖女，眼界不會低，而這裡的一切确實要比陳舟和逍遙客從又一坊的“破銅爛鐵”裡選出來的華美璀璨數倍。

血樂宴的主人身份成謎，目前隻看到接引人音娘，看守衛恭敬的态度，音娘在樓内的地位絕對很高，僅僅是這樣就能管住一整個樓，還請了那麼多王孫公子參宴。

蜃樓背後的勢力人脈是如何龐大，玉環根本不敢再想。

“那是什麼？”康蘇兒東看西瞧，指着廳内正中央擺放的黃金大缸問。

那大缸四壁雕刻着兩條龍，隻是不仔細看還發現不了，其中一隻是五爪，另一隻是四爪。五爪龍非皇帝不可用，這簡直是明晃晃的僭越。

可是似乎沒有一個人注意到，讓玉環都懷疑是不是自己數錯了，其實兩條都是四爪。

她看向康蘇兒，猶豫要不要問一下，就被音娘拍了拍肩膀：“你是這裡最特殊的客人，有些東西也隻有你能看得見，大多數人不過□□凡體，沒有奇遇，這是你的緣。”

這幾乎是明晃晃地告訴她，她見到的都是真的，對方也早就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或許就像陳舟一樣，甚至比陳舟和康蘇兒看得更清楚。

音娘見玉環有些僵硬，手指都忍不住往回縮，無奈一笑，也不好再多說給她壓力，轉而給康蘇兒解惑道：“那就是血樂宴的主角了。”

所謂的血樂宴通靈之術，是取用了狒狒血液，與各種奇珍草藥浸泡釀造成琥珀色的飲品，味道比尋常酒水濃郁，又少了幾分血腥氣，飲下後半個時辰内可以看見鬼神等平日看不見的物質。

突厥的招魂術和這有相似之處，不過所用不是狒狒血，而是施術者的血液，許願者的毛發或皮肉，需要的手段也更加複雜，不太适用于人很多的場景，算是私人定制産品。

康蘇兒對血樂宴感興趣，自然是想看看能不能改進一下自己的招魂術，也想知道這種狒狒血通靈的手法是不是真的有那麼神奇，究竟是無差别能看見，還是更有針對性。

但就目前了解的情況看，顯然是突厥招魂術更能滿足許願者，可以指定招來某位或者某幾位的魂魄，而不是什麼小鬼和神明都會被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