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按部就班,對于玉環而言,唯一的不同就是安祿山馬上就要入京了。
這段時間,李隆基仿佛忘記了康蘇兒這個人,也忘了他說要見識一下突厥巫術這件事。沒有人知道是什麼改變了李隆基的想法,隻知道那晚陛下去了仙居殿,第二天一切都恢複了原樣,宮裡也沒有人再提關于突厥使臣的事情。
玉環也說不清是好事還是壞事,但康蘇兒可比她自在多了,甚至在市井間流連,連禦賜的府邸都不想回,還時常趁着玉環他們休沐把人往鬼市上拉。
“你又發現了什麼好玩的,我難得能回來休息,你怎麼不叫二郎陪你?”玉環無奈,這次别說盧栀,就連忽格勃兒也被康蘇兒甩下了,隻有她們兩人。
目标,長安鬼市。
玉環此前隻是聽說,她是沒什麼機會接觸鬼市,還是康蘇兒神通廣大,不知道從哪裡知道鬼市在務本坊西門内,就趁着天還沒黑,宵禁還沒開始,拉拽着玉環繞過東市,穿過平康坊,一路直奔目的地。
“連北裡那樣繁華風流的地方你都不感興趣,竟然喜歡什麼鬼市?”玉環滿臉嫌棄,她見康蘇兒不知道北裡是哪裡,隻好解釋說那是長安百姓對“平康坊”的簡稱,因為地理位置上比曲江更靠近城北。
“北裡的規矩多,見一見什麼‘席糾① ’都要作詩賦文,我對中原文化了解就那麼點,才不要去丢人呢!”康蘇兒完全弄不明白平康坊裡的規矩,更想不通為什麼連那裡的女子都要分三六九等。
隻可惜這些疑問,玉環也不能解答,反而被對方帶偏了思緒,不留神就已經到了務本坊。
她掙脫開了康蘇兒的手,狐疑地看過去,總覺得這裡面有古怪,不然為什麼偏偏是帶着她來,明明康蘇兒對陳舟的興趣比其他所有人加起來都要大。
“你應該叫二郎來,我不會功夫,遇到事情恐怕隻會拖累你。”玉環雖然嘴裡這麼說,但手還是悄悄伸向袖中的暗袋,确保盧栀為自己準備的武器存放妥當。
她知道這點小動作瞞不過康蘇兒,但出于謹慎,畢竟這裡人生地不熟,天色又暗了,不知道鬼市會不會遇到危險。
然而這次康蘇兒的視線根本不在她身上,反而面上羞紅,眼神左右飄忽,手指無意識捏着腰間招文袋上的穗子,差點沒揪下幾根來。
玉環驚奇地瞪大眼,忍不住繞着康蘇兒轉了兩圈,奇道:“認識這麼久,第一次看你害羞,明明之前二郎在你都不會這樣。”
“我沒有!”康蘇兒高聲道,仿佛一秒恢複成那個嬌蠻嗆人的小辣椒,可下一秒聲音又低了下去,小聲道,“我沒有。”
玉環沒有揪着這點不放,隻是四下打量,已經有不少人穿越坊門,在這條街上漫無目的地瞎逛,就是不離開,有些人還拿着包袱,要麼就是穿着寬大的衣服,看起來都很正常,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
這裡本就缺少金吾衛等管理,雖然在皇城邊上,可商賈衆多,魚龍混雜,加上不少皇親國戚的家仆也混迹其中,漸漸發展成無人管轄的鬼市也在情理之中。
或者說想管也管不了,誰也不知道這裡的賣家和買家是什麼身份,要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就是有九條命也不夠。
玉環兩世頭一回來這裡,忍不住想上前,被恢複正常的康蘇兒抓住了手腕。
“别,現在還不到時候,再等等,月亮升起來的時候,鬼市才正式開市。”
她隻感覺手裡被康蘇兒塞了什麼東西,想看又被後者以眼神制止,隻能小心地收進了腰間,特意與武器分開放。
“都到這個時候了,你總該告訴我你的目的吧,做交易的話完全可以選擇北裡或者仙實樓,這裡還是太冒險了。”玉環說的是長安最大兩處情報交易場所,以風月韻事聞名的平康坊和達官顯貴彙集的仙實樓,絕對是想要打聽情報的最佳場所,尤其是仙實樓的幕後老闆韋青兒就是專門幹這行。
哪想康蘇兒不以為意,恢複正常的她根本看不出羞澀的痕迹,膽子愈發大了。
“之前你不是說想要見識我們突厥的巫術嗎?我可是打聽到,今晚鬼市有人開宴,血樂宴。這級别雖然比不上我的本事,但對于你們普通人而言足矣,我能看出你的神魂不穩,還好老皇帝那天沒叫我施術,不然你就倒黴了!”
玉環被這番話吓到了,她不知道康蘇兒是真的能通鬼神,看出自己身上的不對勁,還是胡編亂造,誤打誤撞,又或者這女人聽到了陳舟和她的談話,故意說出來騙取自己的信任。
她心神不甯,随口問了句:“什麼血樂宴,從沒聽過。”
這話說得聲音大了一些,被旁邊一個戴着鬥笠的人聽見,他左顧右盼,然後湊了上來,小心翼翼地問:“兩位是受邀前來參加宴會的?”
正好一陣風吹過,掀起了鬥笠的一角,露出一張不算多俊美,但是周正威嚴的臉,還留着一小簇胡子,看起來就不是該來這種地方的人。
“郎君認得路?”康蘇兒上前兩步,按住玉環的手,毫無負擔地沖那郎君笑了笑。
可惜,此人也沒有請柬,是和康蘇兒一樣聽到風聲來這裡碰運氣的人。
真正的血樂宴級别很高,非王孫公子、達官顯貴不能參加,而且每次都由那位神秘的主人分發請柬。其餘人想要混進去很難,不過不是沒有機會,如果能碰到擁有請柬的人願意捎上一程,扮作親人朋友,或者得到引見,那一樣可以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