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相士是誰，可否請來一見？”武惠妃并不是相信天命之人，可要是能有一位相士為自己所用，不論對方是真有才能，還是徒有其名，她都能充分利用好，百利而無一害。

玉環并不是扯謊，也沒有借着上一世的經曆來為自己背書，而是确有其事，确有其人。

甚至那位還是自己的好友，前不久還在洛陽辦事的陳舟。

陳舟不僅精通相面、蔔算、風水等，更是在第一次相見的時候就看出了玉環的不同，即便覺得她未來被一層濃霧遮掩，不能準确看出因果，也知道與皇室脫不了幹系。

更何況玉環想要做的事，将會招惹的人都是那樣可怕，得出這麼個結論也在情理之中。

起初，玉環還覺得對方說的都是廢話，因為萬事萬物都有迹可循，隻要足夠細心，未必不能得到所謂的批語。

但，陳舟可是又一坊的人，甚至是又一坊十二州主之一。這是實力的認可，與那些拿着幢幡在天橋底下算命的江湖騙子不同。

就算她摸不清又一坊的水有多深，可單看那位韋夫人對這個組織諱莫如深的态度，就知道絕對比她想象中更強悍可怕。

而陳舟與逍遙客的能力都極為出衆，加上梨園裡的李龜年和那位王太醫，想來又一坊内該有許多能人異士。

在她與盧栀進宮之前，陳舟就私下找過她一回，直言可以找機會讓他與武惠妃搭上線，不過隻能以個人的名義，而不把又一坊牽扯進來。

“他上個月還在洛陽，如今的去向我也不知，但聽說他是江南人士，您可以派人去打聽一下。”

如果她直接把人帶到武惠妃面前，反而很奇怪，不如引導對方自己去找，惠妃一定更相信手下人。

“你上個月出宮去見到他了？”後宮畢竟由武惠妃管着，病中也沒有完全脫離掌控，而且梨園和别的地方不同，部分優秀的伶人和官員一樣每旬都有假，隻是時間更短一點。不過，她也不會去費心記都有誰出宮。

玉環作為舞部的魁首，又是曲部虎視眈眈的人選，當然是有假期的，先前都沒出去過，上個月更因為生病沒有挪動，但盧栀可是出去接手房子了。

正是陳舟之前準備好的宅院，東西十二步，南北十四步，内房八① ，和世家大族的府邸完全不能比，甚至許多混得還不錯的官員都比這強許多，可隻是玉環與盧栀出宮時的居所，不需要太惹眼，夠用就行。

玉環想到這裡不免微微提起嘴角，眼中更多了幾分光彩，大方地回望過去，給了武惠妃一個純粹而真誠的笑容：“不，是盧栀，他出宮時見到了。”

“此事之後再說吧，先來說說你剛才的話，”武惠妃又往榻上歪了歪，極挑剔地挑揀了幾顆葡萄，又怕汁水弄髒了手而作罷，擡手示意她坐在下首，“嗯，治療我心病的心藥。”

其實武惠妃根本不覺得玉環能說出什麼有建設性的意見，畢竟自己圖謀已久卻始終不能成功登上後位，哪裡是一個小娘子能解決得了的呢！

誰知玉環竟然從荷包中取出一張紙和一個小瓷瓶，瓶身還嵌着瑪瑙和寶石，頸部還有雕刻，精緻程度不比妝奁裡的物什差。

武惠妃挑眉，拿過紙上下掃了兩眼。就算不懂醫術，可她也能看出這是一個補氣健脾的藥方，白術、黨參、當歸、茯苓……隻是最後兩味卻不是尋常藥材。

“這‘披香引’和‘往生花’又是什麼？聽起來不太妙，我隻知道披香酒。”武惠妃随手又擺弄起瓷瓶，聽見藥丸滾動撞擊的聲音。

“惠妃高見，這披香引就是用披香酒做藥引子，并不用在丸藥本身，而往生花就比較神奇了，據說是西域一種奇花，也有說開在往聖河畔，要足足三百年才開一次花，這想來也不太可能，很像傳奇故事裡的東西。”

“那你也敢獻給我？”武惠妃蹙眉，看起來有些不悅，可玉環并沒有被對方吓到。

“往生花入藥，能延年益壽。您的心病沒那麼容易治好，但眼下更重要的是保養好身體，您要比任何人都站得久才行。”玉環說得笃定，比起李琩什麼時候才能當上皇帝，她更得先保證武惠妃不會過幾年就極樂往生去。

别人家都是母憑子貴，可李琩能獲得李隆基為數不多的愛，基本都靠娘。

也許還有幾分是遺傳到了李隆基和武仙真音律天賦的緣故，但歸根結底還是與武惠妃脫不了聯系。

不管是出于何種目的，玉環都得想盡辦法讓武惠妃活得更久。

武惠妃沒接話，一雙柳眉彎彎，可嘴角平直沒有弧度，看起來不太像是信了她的話。

“聰明點的人，或許會借着相士、方士之言再進上丹方。”武仙真的語氣很淡，喜怒難辨。

如今的大明宮内有許多道教建築，最氣派最精美的就是三清殿，就算先前武曌升佛抑道，甚至命人按照自己的模樣在莫高窟塑了佛像，可李唐王朝對于道教的推崇不是那麼容易磨滅。

不管是李治還是李顯、李旦，都更親近道教，李隆基也是。不管他們心裡是否相信，至少面子上都是如此。

“更聰明一點的人，就絕不會獻上丹藥了。”玉環很笃定地說，迎着武惠妃的目光，甚至不自覺擡起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