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玉環則更詫異,她仔細回想前世李龜年的言行舉止,始終沒有異常,唯一能讓她覺得可疑的就是安史之亂後,大部分樂師都跟着她和李隆基逃往蜀中,唯有李龜年獨身流亡江南。
江南雖然和廣陵不是一個地方,但誰知道又一坊的範圍有多大,又會在哪裡有根據地,他們除了知道逍遙客和陳舟都是廣陵本地人,從而懷疑又一坊至少在那兒有據點,再加上兩都,其餘也一無所知了。
看來這個李龜年的演技很不錯,他出入各個王府演唱、奏樂,偏偏沒有一個人懷疑他的身份,就像一個真正的樂師,對政治毫無敏感,一門心思都在音樂上。
這樣的人可以在今後幫上大忙!
玉環連忙道:“那李龜年他,關于壽王和武惠妃之事,我……”
“又一坊早就脫離皇室,不再被帝王所掌控,也不會效忠聖人,按理說,我們都是旁觀者,不能對朝政有影響。”陳舟不假思索道。
玉環敏銳地捕捉到了漏洞,然而按照陳舟的謹慎不會犯這種低級的言語錯誤,說不定是故意講給她聽的,便笑問:“既然不效忠,那難道朝堂之上就一個你們的人都沒有嗎?李龜年這種也不算嗎?他即使隻是樂師,但很得聖人寵愛,這種人有時候随便幾句話都比朝臣有用不是嗎?何況,你都說了是‘按理說’,那不按理,又要怎麼樣?”
“玉娘你又何必與我摳字眼呢?”陳舟的表情未變,似乎早就料到她會說這些話。
她不甘示弱,情急之下甩開盧栀的手,逼近陳舟兩步,輕聲卻急促:“你一向謹慎沉穩,做事一絲不苟,對我們事無巨細都想到了,又怎麼會留言語上的漏洞,除非你是故意的。”
盧栀有點摸不着頭腦,左看看,右看看,明明這番話聽起來充滿火藥味,可兩人之間的氣氛完全不是這樣,甚至還有點惺惺相惜。
“小九,你何必這樣直接問他呢,如果他不能摻和一點,又怎麼會對你和壽王本該成就的姻緣上心,行止兄每次跟人開玩笑就這樣,你習慣了就好。”盧栀大咧咧地拍着二人的肩膀。
陳舟順勢收了對外的冷漠氣場,轉頭猛敲揭了自己老底的盧栀幾下,這才轉頭對玉環說:“我可以幫你,也可以讓與我相熟的坊中人幫你,但我權力有限,不能事事相助,而且你不能讓壽王、武惠妃之流知道他們在幫你,對外你隻有你自己,最好也不要把栀弟暴露出來,而且如果真到了如你所願的那一日,我和他們所有人都不會繼續幫你了,更不會效忠屆時的聖人。即使我們是朋友,這些也得提前說明白。”
“我懂,我都明白,”玉環點頭,鄭重其事,“放心吧,我不是那麼貪得無厭的人,這件事本就是我自己想做,不會一直借助别人的手,更不會把你們拖下水,隻要聖人退位讓賢,我便永永遠遠地離開這裡。”
她說得那樣誠懇,又有一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拗,讓陳舟想到她離奇的命運卦象,于心不忍,可于坊内規矩又隻能狠下心腸,讓她好自為之。
直到陳舟離去,盧栀都在寬慰她,即使他看得出她并不太需要這份寬慰,以她那種求死而後悟的強悍心理,自有她的主張和想法。
他能做的隻有陪伴,不管是梨園還是天涯,他都願意永永遠遠地陪伴他的玉娘,不讓她孤單一人,更不許再有悄然赴死之事發生。
“咱們還要準備嗎?行止兄太小看我了,這上面的資料我都已經倒背如流,玉娘你呢?”他活躍起氣氛,不願讓她沉浸在那個連他都進不去的内心世界中。
玉環感動于他的陪伴和守護,輕聲道了謝,又說:“我自然剛才就記下了,這兩日便準備幾首曲子和舞蹈,以備不時之需。”
梨園,武惠妃,李隆基,她很快就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