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兄,逍遙兄,兄長,兄長救救我!”他實在沒辦法,于是深吸幾口氣,沖小築的方向大喊,就盼着能被人聽見,否則隻能等水流把他送到不知名的去處。
可惜喊了半天,除了風吹蘆葦的動靜,連隻鳥都沒有路過。他隻能聽着湖水輕拍小舟舟身,偶爾有不長眼的魚蝦撞到了舟底,傻傻地坐在裡面,連想打個水漂都不能。
“看來老天不願再給我好運道,除了九娘,隻怕這世上沒人會在意我了。她病了,我卻還要給她添麻煩,真是該死啊!”他氣惱地抓着自己的發髻,想要嘗試着遊回去,可手剛伸向水面就縮回來了。
上次的落水給他造成很大陰影,能夠為了玉環獨自撐船往來已經極為不易,再要求一個旱鴨子突然克服恐懼會了水,實在強人所難。
他甚至已經做好幾天不吃不喝的準備,盤算着玉環從發現自己不在到找到這裡要多久,會不會比逍遙客出門發現他要快一點。
太陽一點點西沉,等到最後一抹光照散盡,他才徹底放棄了掙紮,躺平等老天的安排。
雖然才初秋,可晚上湖面的溫度已經很低,四面八方都是風,沒有一點遮蔽,凍得他直打顫,抱着膝蓋縮成一團才好些。
可即使是這樣,他也隻顧着在腦子裡盤算今天得到的消息,想着要怎麼幫玉環擺脫可能被賜婚的命運。
他并不後悔來這一遭,也不認為是因為玉環才害自己受了罪,隻怪自己不注意丢了竹篙,又怪自己膽小不會水。
就是不知道是淹死痛苦,還是餓死更痛苦。
他分了心去想這個,沒有注意到身後水下有咕噜咕噜的聲音,更沒發現水面的波紋蕩開一道又一道。不過就算留心環境也沒用,此時伸手不見五指,又哪能見到漣漪。
随着破水淩空的聲響,無數道水珠灑向小舟中,劈頭蓋臉淋了他一身,不知道是個什麼踏上了他的小舟,輕巧得連晃都沒有晃一下。
盧栀騰地坐起,趕緊胡亂抹了抹臉,眨巴着眼睛恢複視力,即使他經常吃明目的食物,可來者身穿黑衣,還戴着古怪的面具,根本連是人是鬼都分不清。
“你是人嗎?還是哪路水鬼,我誤闖了你的地盤,所以要來吃我?”盧栀倒也沒多害怕,反而是好奇,甚至想上前揭下那張面具。
他剛一伸手就被對方攔了下來,雖然那碰到他的手指冰涼,可還有一絲屬于人類的溫度,這讓他更心安了,立馬恢複如初,往前騰挪幾步。
“你究竟是誰?怎麼突然從水裡鑽出來。”他猛地怼了上去,差點沒把小舟掀翻。
來者按住他的肩膀,聲音隔着面具傳來,顯得冷冰冰的,不近人情:“聒噪。”
盧栀一愣,覺得這語氣有點耳熟,可聲音從來沒聽過,也不知道是刻意變了音還是因為面具。他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好奇問道:“我是不是認得你,總覺得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對方似乎沒有多少耐心,抓着他的領子就要踏水而行,被他眼疾手快攔了下來。
“不行不行,我怕水,而且萬一你嫌我煩,把我扔水裡怎麼辦!”這純屬是胡攪蠻纏,不過他确實擔心對方帶着自己會實際意義上翻車,不,翻船。
那人轉過頭來看他一眼,依然是冷漠無情,但總算是聽進去,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根竹竿,支着船就往湖中劃。
“錯了錯了,我下午才從那兒出來,現在你得送我上岸,我還要回城裡,不然九娘會擔心我的。”盧栀着急,握住了那人撐船的手,卻被冰涼的觸感給吓得一個哆嗦,但仍堅持着沒甩開,一臉倔強地瞪視對方。
“别鬧了,”那人掰開他的手,見他還要再折騰,隻好解釋道,“城門早已落鎖,現在是宵禁時間,你回去是想被抓。”明明是充滿諷刺的疑問,卻硬生生被這家夥說成陳述句。
盧栀這才作罷,可心裡總擔憂玉環,生怕她為自己的事煩憂,再加重了病情就不妙了。
“該死,我真該死,幫不上九娘一點忙,還反過來要她擔心我,”他碎碎念道,又忽然看向來者,羞愧道,“對不起,你救了我,我還這樣對你,實在是不應該,請你原諒我,好嗎?還有,謝謝!”
對方沒有回應,可盧栀還是很真誠地行了一個大禮,這才安靜下來。
整片湖面都很甯靜,月亮偷偷藏起,四下漆黑一團,隻有湖中逍遙客的小築還點着幾隻燈籠,為他們指引方向。
眼看着就要到小築門口了,盧栀冷不丁道:“我知道你是誰,那天我就認出你了,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