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奕思維已經有些遲鈍了,他感覺到了小腿像是被兇兇的狸花貓撓了一抓一樣,愣神幾秒後才咳嗽出聲,用沙啞得可怕的聲音同川田表達歉意和遺憾。
鹭青話說的好聽,再加上賀奕确實感冒了,川田也不是完全不通情理的人,點頭放過,但不免有些不盡興的樣子。
但沒多久,他就發現,這個格外漂亮的關小姐,不僅話說的漂亮,酒也喝的漂亮,甚至比他還懂酒。
“川田,如果你有空來A市話,我做東。”
不把你喝得爬不起來,我就不姓關,改姓陸。
鹭青酒量是很不錯,但是華陸這邊少了一位戰力,終究還是不敵對面,後來的确喝得有些醉了,逐漸忘了她和川田不是平級,完全忽略敬語。
在場唯一一個清醒的人是吃完感冒藥眯了一會兒,又醒過來的賀奕。
他看着雙頰绯紅的鹭青,心忽然跳了一瞬。
可能是因為家中有妹妹,賀奕向來覺得自己要承擔照顧者的角色,對後輩一貫照顧,上學時将作業借給全班同學抄,來華陸後經常為蔣純收拾殘局。
這是他第一次被别人照顧,在她看來,他不過是她才認識兩天的上司而已。
不,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剛才同川田談判的時候,還是她不動聲色地力挽狂瀾。
還有在倫敦的那一次……賀奕有些算不清了,退了燒的大腦似乎也沒那麼清醒。
……
這一場酒局算是賓主盡歡,醒過來的賀奕也非常完美地做好了收尾工作,分别給醉倒的兩方人馬叫了車送回住處。
他送走了所有人之後,再次回到包廂,就看見鹭青靠着牆柱坐在榻榻米上,揉着腦袋,有些慵懶。
方才喝酒的時候,鹭青一直腰背挺直,雖然面上添了醉意之後,愈發奪目,但不論是敬酒、聊天,還是碰杯接話,都面面俱到,眸光清正,坦坦蕩蕩,讓人不敢輕易打趣。
賀奕後面醒來的時候,一直合着眼睛,側耳聽她遊刃有餘地在酒桌上周旋。
他覺得鹭青給他當助理,太屈才了。
“送走了?”
鹭青起身穿鞋,她今天穿的是一雙粗跟的麗珍,栗色一字帶,簡單大方踩的穩,也适合長時間走路。
在此之前還沒有缺點,但就在她低頭系扣帶的時候,這雙鞋的缺點立刻便有了。
不知怎麼的,鹭青怎麼也扣不上,醉酒的人容易煩躁,反而更加扣不好了。
賀奕看着剛才遊刃有餘的鹭青,現在對着鞋帶發脾氣,不禁失笑。
他解開衣扣,蹲在鹭青身前,耐心地幫她将兩隻鞋的系帶扣好。
“謝咯。”鹭青從榻榻米上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賀奕跟在她身後,生怕她磕着碰着,但出人意料的是,鹭青走出包間之後,酒勁似乎過去了,走得也穩當了起來。
這一餐,從傍晚六點吃到晚上十點,四個多小時。
出餐廳,一擡頭便看見到到處都亮起了燈,夜色已深。
但城市的夜色并不是純黑的,而是一種複雜多變的黃色,在鬧市街頭時是喧嚣明亮的橙黃,在少有人經過的車道旁水橋邊則是一種靜谧暧昧的昏黃。
這裡離他們的酒店不算遠,都在市中心。
一陣夜風吹過,鹭青頓時感覺到身上的酒燥消解了一些,于是便想着徒步走回酒店。
賀奕放心不下,鹭青是為了幫他才喝醉的,作為上司他已經很失職了,更不可能丢下一個醉酒的女孩一個人走夜路。
兩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這一段路從喧鬧走向靜谧,路上行人漸少,前面是一座三層高架橋,兩旁種滿了高大的山茶樹,深紅的山茶一朵一朵開得格外熱烈。
鹭青停下了腳步,倚着橋邊圍欄,感受着溫熱的夜風自四周向她湧來。
春風沉醉,山茶盛放,這座城市鮮活得不像是一座三千年的古城。
她似乎是走得太久也太遠了,從未正視過自己的驕躁與疲憊。
這一刻,她得到了某種溫柔的慰藉。
“我喜歡這座城市。”鹭青低聲說道,夜風吹舞了她的發絲。
賀奕立在她身旁,有些揪心:“别探身出去,危險。”
這一聲略帶無奈的鼻音,有些性感,讓人覺得牙癢。
鹭青側過頭,撐着臉頰看向身旁的賀奕,緩緩地眨了眨眼,随後伸手拽過他的領帶,把他拉到身前。
賀奕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怔愣着看向她,喉結微微滑動。
“讓我咬一口。”她這麼說着,聲音裡裹着一股懶散的醉意。
下一秒鐘,賀奕便覺得喉結處一熱,一瞬間,疼痛襲來,但她牙齒嵌在他的喉結上,剛剛好。
鹭青自覺沒有用力,隻是磨牙似的咬了一口,接着便松開賀奕的領帶,神色自如地繼續向前走去。
*
“賀經理?”
C市的銷售内勤雷靜叫了賀奕兩遍,他才回過神來,側頭回她:“什麼事?”
“哦,我是想問,過兩天川田先生還有一些耗材的采購單要發來,其實也是您這次一塊促成的,業績算到這個月還是下個月呢?”
雷靜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