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熱……”
若浮生猛的睜開眼,眼前是一片荒蕪,狂風裹挾着尖銳的小石子兒,刮的若浮生臉生疼。
若浮生眯起眼睛,拿手擋住眼前的風沙,從指縫向外看去,終于看清自己所處的位置。
是一片戈壁,是她早已毀滅的故鄉。
若浮生的故鄉是一片幹旱的大地,連草木都很難在這裡生存下來,卻仍舊有人類在此生活。
但那一年,他們遭遇了大旱。
因為雨季遲遲沒有到來,家家戶戶搬走了一大半,渴死餓死也不在少數,甚至出現了割肉飲血的慘狀。
若浮生對幼時的記憶很少,也很模糊,甚至可以說沒有,自她可以完全記事時,在他身邊的隻有賀鶴。
賀鶴說她是被師弟撿回來的,簡單看了一下根骨,說适合學習鍛器,便把她送到賀鶴這裡。
賀鶴很腼腆,也不怎麼會帶孩子,大部分時間都是手下的弟子們在帶。
但賀鶴閑時也會陪着若浮生玩鬧,放任若浮生對他的頭發為所欲為。
站在風沙中,若浮生仔細思考着為什麼她會回到過去。
時間不是隻有秦秋可以掌控嗎?可秦秋對少主唯命是從,根本不可能會害自己人,所以這隻能是幻境。
既然是幻境,那也必然有破解的方法。
常規的幻境,隻需要打破核心就可以出去,麻煩的是核心是什麼,可能是一個人一朵花甚至一顆石頭。
走一步算一步吧,也不知道外界怎麼樣了,不過既然她能感受到疼痛,那就說明若浮生是本體進入了幻境,而不是靈體或魂體。
如果是本體,那麼阙寒肯定也在幻境内。
若浮生取出鬥笠和幾塊紗布,拼拼湊湊弄出一個紗笠戴上。
狂風吹起若浮生水墨色的衣擺,迫使她不得不壓低姿勢調整速度前行。
在風沙中行走許久,若浮生都沒有遇見什麼值得駐足的東西,一成不變的石頭和裂縫。
阙寒是水蛇,這裡的環境如此嚴苛,他一定藏在有水的地方。
但是大旱時期,什麼地方才會有水。
若浮生不清楚,她從被撿回去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路過也隻是遠遠的看着。
她不願意回到那裡,哪怕那是家。
走了許久,風沙小了點,若浮生靠在一塊石頭上休息。
剛拿出水壺,袖子就被人揪住,若浮生瞬間起身拿起劍,警惕的盯着石頭後面那隻從縫隙之中伸出來的手。
縫隙中的人似乎察覺到若浮生的敵意,緩緩爬出來。
是個幹瘦的青年男人,嘴唇因為缺水,非常幹裂,僅僅隻是幾句表達善意的話,便撕裂嘴皮,流出血液。
“給你吧。”
若浮生不缺水,她有很多儲存着水的法器,把水壺遞給男人之後,退至安全距離,不動了。
男人激動的手都在顫抖,拿起水壺猛灌,直喝的肚子鼓起,實在喝不下了才停下來。
喝完後,男人把水壺放下,緩緩跪下給若浮生磕了個頭。
“你不必向我跪拜,我隻是個過客。”
盡管這個人沒有惡意,但身處幻境,若浮生還是很謹慎。
“說,你把我的孩子,弄到哪裡去了?”
賀鶴冷着臉,劍下紮着一條被打的體無完膚的小蛇。
阙寒剛發動法術沒多久,賀鶴如同一道閃電,唰一下就出現了,上來就給了阙寒結結實實的一拳頭,直接将人大飛幾米遠,又瞬間出現在阙寒身後揪住他的衣領用力往地上砸,完全沒有對話,隻有單方面的碾壓,阙寒甚至沒看清楚他是誰。
唯有看見最後一擊時出現的重陽劍,阙寒方才醒悟,這是賀鶴。
阙寒變回人形,劍正好插在他肚子上。
“她必死無疑,你來晚了!”
賀鶴的劍又進了幾分,疼的阙寒不敢呼吸。
“說!”
阙寒想用尾巴甩開賀鶴,賀鶴頭都沒回,松開一隻手,指尖一劃,一把大刀就這樣懸在阙寒尾巴上,吓得阙寒連尾巴都不敢動了。
哪怕隻是單手握劍,重陽依舊不可撼動半分。
“不愧是那位大人的弟子,果然強悍……”
阙寒已經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但他還是要惡心一下賀鶴。
“你不是想知道你的弟子去哪了嗎?”
“她被我扔進這幾千年來沒人打理過的時空亂流中了,現在,估計還認為自己被困在幻境中,到處找出口呢……”
話音剛落,賀鶴起身推開,手指一劃,人尾分離,阙寒發出驚天的慘叫。
賀鶴下了個隔音的結界。
“遠峤,你現在能進時間之河嗎?”
“隻能進半個時辰,怎麼了?”
“浮生被扔進亂流了,我想請你去撈一下。”
“我這就去!”
秦秋那邊沒動靜了,隻能聽見有人行走在沙地上的聲音,很急,很快,以及一聲飄渺的,聽不清是什麼的話語。
秦秋現在在一條星河邊上奔跑,星河中飄蕩着承載着星光的紙船,岸邊沙地發出盈盈微光。
時間之河是在一片獨立的空間中,這裡滿天都是星辰,除了秦秋,這裡沒有任何生靈。
但凡有生靈誤入此地,都會被秦秋抹除記憶送出去,這是他踏入這裡時腦海中自動出現的規則。
亂流指的就是那些被人抛棄的記憶,記憶與時間混合,又和其它被抛棄的記憶融合,便會形成亂流,亂流十分危險,曆代的時間管理者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清理的,秦秋隻能先去那邊看看能不能直接把若浮生撈出來。
那是鴻兒的家人,如果死在他的地盤上,鴻兒會對他失望的。
亂流有專門儲存的地方,秦秋之前來過,但是他不知道怎麼處理,就先放在那邊了。
一大團黑漆漆的東西,和附近浪漫的景色形成鮮明對比,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秦秋半跪下來,伸手想拍一拍這個詭異的黑球,手腕突然被人拽住。
“别碰它。”
很空靈的女聲,聽着讓人有種疏離感。
秦秋回頭,是一個紮着大麻花辮的女孩,女孩身上穿着秦秋沒見過的衣服,但從對方身上披着一條由時間河水織成的拖地外套也能看出來,這位可能是原住民。
“你是誰?”
“一隻蜉蝣罷了,原先管理着這些東西……”
“那你為什麼不處理這些東西?”
女孩向秦秋展示自己的手,非常虛幻,剛才阻止秦秋那一下,是她凝聚了全身的力量,才能碰到秦秋。
“我的力量正在消散,早在千年前,我就已經無法處理這些事情了。”
“那你能教我怎麼弄嗎?我的朋友在裡面。”
女孩眨了眨黢黑的眼睛,點頭。
“嗯。”
女孩蹲下來,言簡意赅的指導秦秋該怎麼弄,話非常少。
“時間亂流内的存活幾率微乎其微,你的朋友進去多久了?”
“半天。”
女孩欲言又止,秦秋也沒去注意,隻是專注的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你不是說帶我去找地下水?走了這麼久什麼都沒看見。”
若浮生跟着那個男人在縫隙中穿行,這個縫隙好奇怪,一會冷一會熱。
這男的也奇怪,總是走到一半突然又變成半死不活的樣子,哀嚎着要喝水。
“我沒有偷東西……不是我……不是我……”
“人不是我殺的……你們不能冤枉我啊!”
“為何不信我,為何!”
“我沒有給母妃的茶水下毒……我真的沒有!”
前方傳來陣陣哀嚎,若浮生心頭一緊,把水壺塞給又躺地上嚎着要喝水的男子,自己先跑過去了。
繞過障礙物,眼前簡直群魔亂舞。
一群服飾各異,種族各異的人,聚集在一起,臉是痛苦是尴尬的神色,看的若浮生頭皮發麻。
那群人一看見若浮生,就發瘋一般的沖過來,抓着若浮生的衣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