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琅!你要幹什麼!快回來!”
樸苤看着林潤逐漸靠近懸崖,這個身影,和記憶中的他一模一樣。
幾百年前,他亦是如此,心如死灰的站在崖邊準備赴死,在躍下懸崖的一瞬間,林潤如同天神下凡,把他拉上雲端。
如今不過百年光景,他們的位置互換。
林潤回頭,看着那邊的一幫人,視線落在江讓塵身上。
他身上發出了淡綠色的光,但旁人似乎都看不見。
那光太溫暖了,令他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門主,能為我放一場煙火嗎?”
青山門從來沒有放過煙火,任務繁重,哪怕是在佳節,也有大部分人在外出席任務,門内又有很多動物,藥人和鲛人們也不喜喧鬧,故而,青山門從來不放煙火。
江辭盈點頭,這并不是希勉的請求,而是他作為一個信徒的祈願,滿足祈願,是她該做也必須要做的事。
在林潤身後,一顆火球沖上高空,留下一路蜿蜒的白煙,随着“嘭”的一聲,金色的煙火在夜空中炸裂,猶如金雨般四散開來。
林潤回頭,黯淡無光的眸中倒映出璀璨的煙火,正如初遇那天,也是這般燦爛的煙火。
樸苤趁機上前,拉住了林潤的手,拉的緊緊的。
随着一顆紅色的煙火消散,林潤終于支撐不下去,吐出一口血,虛弱的倒下去。
煙火隻存在須臾,但隻是這片刻的停留,也為這世間展現了最美的一面。
風清雪揪住衣角,别人看不見,他卻能看見,林潤的魂魄離體後,在空中漂浮了一會,自行消散了。
他竟也放棄了轉生的機會。
林潤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在看他,尋着目光看去,對上風清雪的不解的目光。
玲珑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場面一時有些沉重,江辭盈上前揮手撫去林潤身上的血污。
因為發生了這種事情,第二天青山門直接炸開了鍋,昨夜的一場煙火,也被大家認為是林潤留給大家最後的禮物。
落雪的課程也暫停了一天,讓大家緩解一下心情。
大家也都待在自己的屋子裡,沒有出門。
懸陣峰一向是以林潤為首,但如今林潤自殺,懸陣六神無主,管事弟子一邊哀悼一邊忙碌着準備葬禮。
事情逐漸失控了,江讓塵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看着筆尖逐漸凝固的墨水,暗自神傷,起身将屋内的溫度調高,往座位上又鋪了幾層軟墊,拿了張毛毯蓋在腿上。
後續半個月,風清雪四人的進度突飛猛進,已經可以去參與試煉,江讓塵也讓他們自己去了。
“姐姐。”
江讓塵推開江辭盈寝宮的大門,他從不會主動過來,江辭盈的寝宮在神首宮最深處,門内有傳說,說江辭盈的寝宮裡,有通往神界的通道。
江辭盈從偏殿出來,顯然,她對于江讓塵會主動找過來這件事感覺到不可思議。
“坐吧。”
“炎怎麼樣?”
“還在球裡,出不來的。”
江辭盈熟練的從櫃子上取下一個白玉瓷瓶遞給江讓塵。
“我這邊存貨挺多,給。”
江讓塵點頭。
“對不起。”
江辭盈一愣,江讓塵是在向她道歉嗎?是為什麼道歉?
“我已經從墨清姐口中得知了真相,我自己也得出了一些結論,當年,确實不是你的錯。”
江辭盈幾步行至江讓塵身邊,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唇角微揚。
“我都跟你解釋好多遍了,你總是不信。”
“是我一意孤行,才落得如今的下場。”
如果當時,江讓塵聽了江辭盈的話,他就不會孤身進入冥界,然後中毒,更不會出現後面一系列的事情。
靈魂聯通,以身為鞘,江辭盈為了這些可以保命的法術付出了多少,蘇屠為了他流了多少血,都是因為他一意孤行。
“就算不是寒毒,你也會因為别的事情而受傷,我的神格無法與新生融合,也無法将新生剔除,隻能盡力去壓制它對你的危害。”
江辭盈将手放在胸口,在虛空中一抓,手上青筋暴起,用力往外拉着。
胸口溢出幾絲淡綠色的光線,然後又猛的縮回。
“不必了,船到橋頭自然直,你留着吧。”
江讓塵将白瓷瓶傾斜,倒出金色的液體在茶盞中,端起來小口小口的喝着。
江辭盈看着江讓塵蒼白的臉色,有種疲憊感油然而生,她無比擔心,江讓塵也會死。
“不聊這些了,我們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江辭盈看着江璃收起白瓷瓶起身,她也拿起挂在椅子上的鬥篷遞給江讓塵。
二人走着走着,就到了蘇眠蟬所在的山頭。
因着阮休元的加入,試煉的難度更上一層樓。
他倆輪班,蘇眠蟬累了就阮休元上,阮休元累了就蘇眠蟬上。
“他們倆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江讓塵和江辭盈站在不遠處的樹下,看着蘇眠蟬和阮休元對了個眼神,阮休元擺好身邊的茶盞,放好點心起身進入陣法,和蘇眠蟬互換位置。
“我們已經和眠蟬說過風險了,是他自己請求我們不要告訴休元,但終究……”
到底是阮休元的糾纏讓蘇眠蟬動搖,還是蘇眠蟬本就不堅定,總之,現在他們攔不住了。
“生死情劫,他們呐,終究隻能活一個。”
江讓塵說話的間隙,舒夢君再次飛出。
幻境中阮休元替換蘇眠蟬的一瞬間,招式轉變,舒夢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便被擊飛出去。
看見舒夢君,二人又聊起來她的過往。
“當年小六把湘湘帶回來的時候給我我都吓了一跳,怎麼會有這麼……的人”
安清夢當年是第一次獨自外出,就帶回來一個七歲的小女孩。
那時的舒夢君還不叫夢君,叫二花,後來玉風給她起名叫舒夢君,空歸燕給她起字湘。
舒夢君的胳膊坑坑窪窪,身上裹着髒兮兮的破布,頭發長又亂,頂在頭上跟雞窩似的,身上帶着各種蟲子,舒夢君卻渾然不覺,連蛆蟲啃食她的血肉都沒什麼反應。
安清夢說這是她從一個叫鹈鹕村的一座塔裡救出來的孩子。
那座塔裡還有許多屍體,有嬰孩,有老人,但更多的是女嬰的屍體和成年女子的屍體,而男屍,有一大部分是老人。
沖天的怨氣吸引了雲遊的安清夢,安清夢心軟,一劍劈開高塔,怨氣沖天而且,她花了些時間平息怨氣。
在安葬那些屍體時,發現還有微弱呼吸的舒夢君。
安清夢覺得這孩子與她有緣,便撿了回來。
江辭盈和安清夢一起給舒夢君洗漱梳頭,洗幹淨了才發現,這孩子天生花印,就在她的左胳膊上,一朵妖豔的彼岸。
“我總覺得這孩子身上還有秘密,每每見到她,總有一種被非人注視的感覺,沒什麼威脅,但不适。”
江辭盈認同的點頭,舒夢君有秘密,她不願說,他們也不會貿然詢問。
“外出駐守的名單安排好了嗎?”
江辭盈點頭,取出一張紙遞給江讓塵,江讓塵看了一眼便注意到葉城那一欄。
風清雪,白良玉,谷笑庸,顧子魚。
四個人名整整齊齊的排列在一起。
“我家四個孩子全派葉城啊?”
“邊境,總要多些人守。”
“那……南畔城,解檸?你是擔心他不會破防是嗎?”
“不對,我安排的明明是浮生,怎麼變成解檸了?”
“總不能是他自己改的吧?”
“人界的北地人迹罕至,一直是魔族作虐的地點,隻一個眠蟬會不會不夠?”
“那把休元加過去?那上邪就要換人了。”
“平衍和天宇呗,他倆在弟子中也是佼佼者。”
讨論半天,名單改動了不少,總算是能看得過去了。
江辭盈擦了擦手上的墨水,收起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