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晚庭睡了很長很沉的一覺。

這段時間以來的疲憊似乎都在這一覺裡被一掃而空，以至于她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腦内隻感受到了久違的清明。

晚自習上沉迷做題的她忽然眼前一花，心跳劇烈加速，那時她拼着最後一絲意識才向身邊的梁呈成功發送了求救信号。

說來可笑，或許隻有在這種生命安全都受到威脅的時刻，人才會意識到健康的可貴。

托這次暈倒的福，黃晚庭再也沒有了此前那種火急火燎的焦躁和不安。就像此刻，她清醒之後不會因為少做幾道題而糾結慌張，也不會因為沒有把時間充分利好就心裡過意不去。

她甚至還有閑心盯着天花闆發呆。這是暈倒之前的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過身邊急得坐立難安的老師和朋友們，顯然不會給她太多自我反省的時間。幾乎在她清醒後的第一時間就都圍了上來，隻是最靠近病床的位置，一早就被梁呈霸占了。

“你醒了？”梁呈一直坐在病床一旁，此時那亮晶晶的雙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漂亮多情的眼眶微微發紅，眼尾更是跟染了絢爛的紅霞一樣，不知道是用力揉搓過，還是有别的原因才導緻能有這麼明顯。

但毋庸置疑的是，這小子一定剛剛哭過。

常繡芸見她醒了如釋重負地舒出一口氣，擡手拍拍身邊許柒夏的肩膀，也不知是在安慰班上的學生，還是說給自己聽的：“沒事了，沒事了。”

常繡芸畢竟比他們多吃好幾年的飯，又是一班的班主任，不說大風大浪，小風小浪也是見識過不少的人，遇事保持冷靜的頭腦對她來說不算難事。

梁呈呢，他給外人的感覺一向帶點冷漠寡情，不熟的話很少會看到他外露的情緒。更别提，這裡還站了一個首次見面的陌生人。說實話，他此時紅着眼眶的樣子，就已經足夠令人大跌眼鏡了。

在場的人裡隻有許柒夏最是脆皮。見黃晚庭清醒過來，她哇的一聲直接哭了出來，嘴角更是一會兒上揚一會兒下撇的：“你都要吓死我了，幹嘛啊！”

看看他們為自己牽腸挂肚，又一個個擔驚受怕的樣子，黃晚庭生出了幾分愧疚難安。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麼，難道說她其實是個沒苦硬吃的作精？

女孩忍着心中翻湧上來的酸澀，扯出了一個生硬的笑容和人打哈哈：“我沒事，也就突然頭重腳輕了一下。”

“也就頭重腳輕了一下？這位同學，你知道自己的身體現在長期處于亞健康狀态嗎？就算是高考，也沒必要這麼拼命。”一旁的醫生緊皺眉頭，顯然對黃晚庭這種滿不在乎的态度和語氣感到十分不滿，“況且，離考高就不到兩個月了，你現在才想起來學也用處不大。越到這個時候，你更要把心态放平，才能超常發揮。”

這話聽着有點嚴肅，不太友好了，他們也都知道醫生的出發點是好的，是在提醒學生多注意身體。可梁呈怎麼聽怎麼覺得刺耳，忍不住替黃晚庭辯駁道：“醫生，可她是年級第一。”

都年級第一了，還需要超常發揮嗎？梁呈甚至有在認真思考，要不要把黃晚庭是附中花了大價錢挖來的中考狀元這件事也給抖摟出來？

“你這個小孩兒怎麼回事？好賴話都聽不出來了是吧？”醫生為數不多的耐心也要被怼沒了，她把剪開的條裝葡萄糖遞給了黃晚庭，“把這個喝了，安安心心躺着，等放學再走知道嗎？”

“謝謝醫生，我肯定好好休息。”恢複過來的黃晚庭躺在白色病床上，彎唇點頭的模樣怎麼看怎麼乖巧懂事。

可她什麼時候這麼聽得進去話了？感情隻和他對着來是吧？梁呈氣鼓鼓地坐在床邊的小凳子上：“你最好是，我會盯死你的。”

黃晚庭挑了挑眉，像是不服氣，又像是在故意和他作對，目光略過他直直地看向後面站着的兩人：“常老師、夏夏還有梁呈，我沒事了，你們都回班吧。這麼久不回去，班上估計也亂糟糟的。”

病人最重要的就是多休息，再加上黃晚庭已經沒事了的消息也确實需要回班和同學們反映一下。

常繡芸沒再堅持，帶着許柒夏往門邊的方向走去，隻是走出幾步遠才發現身後落了一人：“梁呈，你不回班？”

梁呈連個眼神都沒和她們對上，目光落在黃晚庭依舊略顯憔悴的臉上，語氣聽來非常笃定：“常老師，我力氣大，放學以後得送黃晚庭回家。”

他說的，有點道理，聽着也好像無懈可擊。常繡芸隻點了點頭，又叮囑了兩人好半天，這才和許柒夏輕輕地掩上了醫務室的門。

黃晚庭這回應該不是在說大話。她把那一小袋葡萄糖一飲而盡，随後就真的閉上了眼，乖乖地躺在了病床上，一動不動。

梁呈從褲兜裡掏出手機，現在距離放學時間還有不到半小時。他就在這裡守着，不信自己連短短的半小時還攔不住。

看着病床上女孩安靜平和的睡顔，梁呈緊繃的肩背也漸漸放松下來，然而就在困意也有點襲擊了他眼皮的時候，床上的人忽然輕輕掀開了被子，眼見着就要坐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