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身子抖了一下，

一言不發地垂下頭。

銀翼天尊跟上來：“洗什麼？我見過你們耍過戲法的，動動手指就幹淨了。”

齊舒玉有些不太想理他，簡短道：“不會。”

銀翼天尊哈哈大笑起來。

“真笨，本尊就知道你肯定不會，”他貼得非常近，近到邱姗姗身上清淡的桂花香都變得刺鼻：“你那身子不過隻比這個好上半點罷了。”

齊舒玉不怒反笑：“那怎麼不見你惦記雲歲鴻？”

銀翼天尊的腳步忽然慢了下去，落後半個身子，以齊舒玉的角度，不費吹灰之力看見他兩顆遊移不定的眼珠，聽他音調越擡越高。

“因為……因為本尊……本尊還要留他幫忙呢！”

他虛張聲勢的叫喊在林子裡一傳十十傳百，驚得林子深遠處響起不小的動靜，似有樹木被巨物撞到。

走在前面的小虎僵在原地，回過頭來，一張小臉慘白無措地望着玄衣青年。

膚如暖玉的青年指尖蜷縮一瞬，圓眼半垂，五官愈發清秀俊逸，腳下一晃，溫潤的掌心包裹住小孩大半張臉。

小虎不得不仰起頭，見玄衣青年沒什麼表情地輕輕“噓”了一聲，才轉開頭去。

沉寂不過須臾。

瘦弱單薄的身形步伐豪邁地越過二人，催促道：“你們怎麼在這裡歇腳，這裡都是兩模兩樣的樹，有什麼可賞心悅目，何不到前方品鑒，本尊都聽見水聲了。”

他打破常識的操作，

真是讓人打破腦袋也預料不到。

“你不要命了？！”齊舒玉警惕地緊盯前方，壓低聲音：“魔獸你不怕，萬一前面是野獸呢？”

“野獸…怎樣？”

“會吃人啊！”

那張介于青澀與成熟的平凡臉上顯露出茫然：“本尊又不是人。”

齊舒玉醒過神來。

倒也是。

他當然不用怕。

既是魔神，

又是小說裡的破男主。

野獸見到他沒有掉頭跑就夠野了。

齊舒玉嗤笑一聲，

示意小虎也跟上步伐。

離湖水愈近，

空氣中潮濕的氣味越重。

齊舒玉在湖邊掃蕩出一條小路，

長劍回鞘之後，足以淹沒小虎頭頂的雜草七歪八扭地倒在泥濘上。

眼見視野開闊起來，銀翼天尊不知是興奮還是激動，喉間發出抹含糊不清的聲音，弓着腰，背影快到看不清地沖進雜草叢裡，鑽來鑽去。

叫都叫不回來。

算了。

他愛幾把幹嘛幹嘛吧。

齊舒玉蹲下，掬一把冰冰涼涼的湖水揚了出去，觀望一陣後，将水珠彈到小虎臉上：“别離遠了，要爹幫你洗麼。”

小虎背過身子，沉默不語地解開褲腰帶踏入湖裡。

齊舒玉被他逗到，

笑了聲站起來。

嘴角還含着笑意，耳畔忽而捕捉到一絲極為清淺的呼吸。

一息之間。

遍體寒毛直豎。

周身爆沖而出的靈力都被看不見的屏障堵了回來！

後頸枕骨被人大力捏住，齊舒玉眼角向下瞥去，輕輕覆在他手背上的指尖套着幾枚素淨指戒，猶如千斤之重。

無法抽身的長劍拼命抵抗，震得他掌心發麻，‘咔哒’一聲，碎裂竟一寸寸爬上劍鞘，青青薄光洩露。

“别那麼緊張。”

身後氣息散去，齊舒玉扭頭，又見到了那張意氣風發的有錢人臉，劍眉舒展，沁了水的桃花眼似笑非笑。

“觀你身骨不及弱冠築基，我還以為是個隻知修煉的呆子，沒想到也難逃凡人庸俗，小小年紀就娶妻生子。”

齊北曆笑容明朗，若有若無地瞟了眼水裡露出頭的小虎，眼底眸光難測：“成仙立家兩不誤，天賦異禀。”

齊舒玉握着劍後退兩步，

不動聲色地打量一圈周圍。

枕骨隐隐作痛。

“你啥事？”

齊北曆眉尖一挑，反問道：“你師兄呢？你來這裡做什麼？”

齊舒玉指了指湖面：“這小子尿褲子了，帶他來洗洗。”

齊北曆才張嘴，

湖裡涮了圈的小虎已經爬了上來。

手腳紅通通的，嘴唇烏紫，哆哆嗦嗦地要撿起岸邊衣服穿上。

齊舒玉：……？？？！！

“你幹嘛！”他受不了地嚎叫一聲：“臭小子，尿過的衣服直接穿？咱們男人可以糙一點，但不能太糙了。能不能講點男德？”

小虎的上下牙抖得直打架，哭音濃厚：“太太太冷、冷冷了，我、我能不能穿着洗嗚嗚。”

齊舒玉這才發現小虎的異樣，他用沾過水的手摸摸臉，林中夜色與寒氣漸濃，臉頰涼意透骨。

小孩該是承受不住的。

他愧疚地點頭。

“也行，那你穿着衣服洗吧。”

小虎手腳麻利地穿上衣服，猶豫地瞅了瞅湖面，又看了看齊舒玉。

齊舒玉靜靜地：“？？？”

半人高的孩子渾身濕漉漉的，眼圈紅腫地咬着下唇，一副赴死的神情再次跳進湖裡。

小小的身子在半空中被一支油亮透徹的玉笛攔了回來。

無數顆大大小小或污濁或明淨的水珠從小虎身上跳了出來，如同慢動作播放中的雨景，科幻十足地停滞半空，伴随一聲清脆響指，全都動了起來，噼裡啪啦落在雜草裡。

齊北厲哼笑一聲，分不清是陰陽怪氣還是随口一問：“親兒子？”

“不是啊，哥，你喜歡送你也行，”齊舒玉呆呆地嘴唇微張：“隻要你肯教我這招，讓我做什麼都行但你真讓我做我肯定是不會做的，我操，你也太他媽酷了。”

“老子背着人偷偷洗半年衣服了，真洗夠了。”

快下線的炮灰還練個大頭鬼的劍？！

不如搞點實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