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是愛改革、愛變法嗎?變法變法,變得目無王法,改革改革,革了自家皇朝性命。”
“——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今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陛下始!”*
面對這樣的陣仗,葉無雙似乎有些訝異,眉端微挑。
看到她仿佛意外一般的神态,老者神情得意:
“陛下昏庸無道、禍國殃民,以至獲罪于天,亡國破家,我今冒天下之大不韪,替天行道,為民除害!”
葉無雙隻是神色淡淡,道:“何苦呢?”
老者冷笑一聲,不再廢話,就要扣下扳機。
這時,燕臨好整以暇,手邊玉箫優雅而随意地劃了一道圓弧——
老者頓時身子一僵,渾身動彈不得,寸步難移。
接着,玉箫一轉,掠過遠處茂密的叢林,近百名手拿機槍、潛伏在叢林中的伏兵也因此暴露出來,宛如木偶一般定在原處,一動不動。
衆人突然遇上如此詭異的變故,一時間個個茫然驚恐:
“妖物,一定是妖物,人怎麼可能擁有這樣詭異莫測的手段!”
老者則是怒聲呵斥:“不過是一些奇怪藥物的作用罷了,怕什麼!我等來此,犯弑君之罪,不是早就下定決心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嗎?如今不過求仁得仁,有什麼可怕的!”
這些被老者找來的伏兵,全是昔日的舊貴族,對葉無雙這個皇朝末帝有着足夠的怨恨,被老者一喝,激起心中恨意,打定了主意:
“趙月,你以為使些下三濫的手段就能讓我們屈服了嗎?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無道昏君,人人得而誅之!”
葉無雙像是在看一出無聊的鬧劇,神情淡淡。
驚濤拍岸,浪卷千堆,碧海茫茫,浩渺無涯。
她撇過頭去,注視着無際汪洋,海天寥廓,忽然輕輕一歎,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世事一場大夢,回首轉身成空,何必呢。”*
衆人冷笑。
她的神情越發淡漠,周身氣息愈益悠遠深沉,忽然便輕輕地笑起來。
那悠遠的、靜穆的、冷淡的,那對萬事萬物都毫不在意漫不經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微笑啊——
像是在看着所有人,又好像是誰也沒有看,像是近在咫尺,又像是遠隔天涯,似乎在笑,又似非笑,似乎有情,又似無情。
是美好的、是邪惡的,是溫柔的、是殘忍的,是光明的、是黯淡的,是清醒的、是迷茫的,既是存在的,也是不存在的,似浮光掠影,似亘古永存,仿佛下一刻就會淚流滿面,又仿佛下一刻就會放聲大笑,若即若離,若存若亡……
極端的矛盾堆疊一體,既違和而協調,既天真而世故,像是堕落的神明,又似悟道的魔魅,是光明與美好的本身,是死亡與恐怖的源流……
像神像魔,像妖像鬼,唯獨不像人。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你是誰?”
她含笑不語,唇邊泛着莫測的神秘笑意。
那漆黑的眼眸,像是望不見底的深水一樣,蘊含着無盡深邃的黑暗,周身煥發出勃然的青春光澤,一應所有,盡善盡美、無瑕無缺。
此時長風大作,萬裡齊暗,鲸歌四起,香浮萬裡,瓊台玉宇,樓閣五雲,有異鳥展翅而來,翼若垂天之雲,與日月齊光。
二人攜手,同登霄雲,乘風霞舉。
“站住!”老親王赤紅雙目,滿腔怨憤:“趙月,你究竟是誰?!”
神鳥展翅而飛,不肯回顧。
“停下來!”老親王歇斯底裡,悲恸難支,“你殺了我吧!”
他哽咽難言,慘然淚下:“我是要謀殺你的人啊,你擁有這樣強大的力量,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雷霆雨露,皆自汝出,你難道不應該懲罰我嗎?你殺了我啊!!”
神女于碧空回首,衣袂飄飄:
“如爾所願。”
忽而風雨大作,狂風驟雨扶搖萬裡,擁霧翻波漫天蔽野席卷而來,天地皆撼。
良久,雲開霧散,雨過天青,海水茫茫,極天無際。煙波渺渺,一切杳然無迹。
千裡江山,英雄無覓,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