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月出門見客的褲子是聞徹找的。
這段時間沈行月的所有衣食住行全由他一人經手。
大門口有聲音傳來,應該是葉霁雲進門了。聞徹煩躁的别過臉。
他腿長,三步并作兩步上了二樓,打開書房門從辦公桌抽屜裡摸出香煙盒,抽出一根煙咬在嘴裡。
上次用尼古丁壓下煩躁還是在三年前,他剛剛得知自己的新婚妻子是葉霁雲的心理醫生的時候。
沒關系,他尊重伴侶的工作。
……
操。
聞徹陰着臉把抽屜全部拉開,裡面的零散東西劃拉一聲颠了出來,沒有打火機。
幾個零碎東西掉到地闆上,刺眼睛。
聞徹深吸一口氣,壓着火氣蹲下來一個一個撿,他動作很慢,往上撸起的袖子下露出青筋蜿蜒的手臂,硬的像鐵。
掉出來的是一枚印章,聞徹盯着黑漆漆的印章看了幾秒,抓起來時指尖用力到泛白。
大概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沈行月去外地學習,要走一個星期。
第一天,沒有消息。
第二天,沒有消息。
第三天,聞徹忍不住了,他趁着開會的間隙拉上辦公室的百葉窗,垂目撥通了沈行月的電話。
“喂,聞徹?怎麼了?”
“學習順利嗎,雲姨說想你了。”
“一切順利,我剛剛聽完講座,來這裡的景點轉轉……哎這裡有賣紀念品的,聞總你要嗎?我給你捎一個。”
“好,都有什麼紀念品?”
“扇子,手串,冰箱貼……給聞總買個印章吧,刻一個‘祝你暴富’怎麼樣?”
聞徹不由自主的笑了一聲,他好像能想象到青年曬着異地的陽光,輕快的擠在人群裡對着紀念品挑挑揀揀的模樣。
他把手機貼近了,對着蒼白的百葉窗輕輕的說:“還是祝我……得償所願吧。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
對面的青年也笑了,他那邊人聲嘈雜,他提高了聲音說:“好,祝聞總得償所願!”
得償所願。
得償所願……
聞徹單手撥開印章蓋子,往手心壓了一下,他看着手心的紅字,慢慢把手攥緊了。
他轉身往樓下走。
他的願望在樓下,他要去把沈行月抱走。
别說是五分鐘,一秒鐘他都忍不了。
幾乎是他剛下樓,會客廳的驚惶聲響就叮叮咣咣的傳來。
沈行月聲音隔着屏風清晰傳來:“聞徹!”
聞徹幾乎沒有猶豫一下,一腳踹開屏風,巨大的震動聲響後,十八萬八的屏風毫不遲疑地往一邊倒去!
葉霁雲渾身一激靈,轉過身。
沈行月簡直都忘記自己的失明人設了,他快步往聞徹方向走了兩步,然後被走上前的聞徹死死攬住了腰。
——就像從遊樂園回來的路上一樣,他被扣着後腦勺,嚴絲合縫的嵌入聞徹胸膛。
葉霁雲的眼睛瞬間紅了。
沒有人在意他,聞徹的手臂攥的很緊,沈行月沒掙紮,他甚至從中感受到了獨特的安全感——他覺得自己被暫時包裹住了,那些荒謬的告白可以馬上被擠出腦子,再也記不起來。
獨屬于聞徹的古龍水味道漫入鼻尖,沈行月狠狠吸了一口氣,他主動攬住了聞徹的腰。
心率還在驚惶亂跳。
他的唇緊貼着聞徹堅硬胸膛,費力催促道:“聞徹,帶我離開。”
他一秒都不要和葉霁雲待在一起了!
匆匆趕來的管家站在倒地的屏風前瞳孔地震,他來不及心疼十八萬八的屏風,就被聞徹的表情驚出了一身汗。
那是……什麼滔天妒火才能燒出那麼紅的眼睛?
不像人,像野獸,像即将暴怒把所有人狠狠撕碎的野獸。
他已經做好聞徹下一秒就上前掐住葉霁雲脖子的情況了,他見過年輕時候的聞徹和葉霁雲打架。
遍地是血,分不清是誰的,一拳一拳往死裡打的那種。
這就是為什麼盡管過了這麼多年,聞家家主也從沒有讓兩個兄弟再共處一室過,那真是不死不休的打法。
“放開他!聞徹,你算什麼東西,我讓你放開他!”
聞徹的吐息瞬間森然,沈行月驟然擡頭,他恨不得整個人纏在聞徹身上,着急的扯聞徹的領帶,對着聞徹的耳朵說:“快點走啊!我要吐了!”
别打架!别吵嘴!
先讓我吐出來!
聞徹:“……”
聞徹眼中翻湧的怒火好像忽然被一雙手揉搓了一下,火沒完全滅掉,但也燒不旺了。
他就這樣順從的讓青年扯着自己的領帶,勾着自己的脖子,沉默的陰着臉一把抱起沈行月,轉頭走了。
走了……?
頭發花白的管家已經撥通了私人醫院的電話,又震驚的挂斷了。
葉霁雲還要跳起來說些什麼,他以一個六旬老人最快的速度沖上去捂住了他的嘴,看着圍了一圈目瞪口呆的下人,着急大喝:“搭把手啊!”
——
聞徹抱着沈行月走進卧室,門被摔上,厚實的亞麻布窗簾把光線擋的嚴實,隻有懷中的青年是唯一的亮色。
沈行月匆忙松開聞徹,雙腳落地一刻不停去洗手間對着馬桶幹嘔。
吐的兩眼汪汪的時候,沈行月又忽然想起來自己是個盲人:“聞徹,給我兩節紙……嘔!”
聞徹把紙塞進他手心,沉默着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背。
吐無可吐時,沈行月捂着痙攣的胃部向後一倒,聞徹穩穩的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