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敲門聲傳來,聞徹徑直越過祁明,把暖水袋塞到沈行月手中。
那是一個款式很舊的老式暖水袋,不依靠電熱,需要手動灌進去熱水。
好處是沒有漏電爆炸風險,壞處是一次次換水很麻煩。
沈行月接過熱水袋,隻覺得灰色的内膽格外眼熟。
這不是他送給葉霁雲的那個嗎?
聞徹沒發覺他轉瞬即逝的訝然,隻是起身時抽走了沈行月手中的啤酒。
沈行月擡頭:“?”
他不設防的和聞徹對視,瞳孔自然純粹,聞徹有一瞬間覺得對方真的能看到自己。
不過隻一瞬間,這雙眼睛又重新空虛、渙散。
他眉眼微沉:“冰的對胃不好。”
在被聞徹的有意管控下,沈行月已經接近一個月沒有犯過胃病了,但他也由此喪失了各種冰飲的飲用權。
祁明不置可否的把手中的空啤酒瓶投進垃圾桶。
聞徹沒有分給他視線,對靠坐在床頭的青年交代:“我出去一趟,中午回來吃飯。你們聊。”
卧室門又關上,聞徹走了出去。
沈行月收回視線,把暖水袋拿近了點觀察。
紋路和小缺角都一模一樣,真的是他的那個暖水袋。
……這該不會是聞徹從葉霁雲手裡搶來的吧?
這個想法過于離奇,沈行月壓下發散的思緒,
聞徹那麼穩重的人,肯定不會去幹這種事情的。
中午的時候聞徹沒能回來,沈行月接到他電話的時候聽到他那邊的背景音空曠,風聲響亮,像是在什麼類似地下車庫的地方。
“公司有些事情耽擱了,不用等我。”
他的聲音不似在家的時候那麼柔和,随着風聲顯得格外淩冽冷硬。
沈行月輕嗯一聲,聞徹随即挂斷電話。
晚八點,聞徹裹挾着寒風回來,徑直敲響了沈行月的房門。
他手中拎着盒子,放在沈行月床頭,裡面不知道裝了什麼,放在桌面上時發出沉悶的響動。
沈行月下午剛被祁明吐槽過演技爛,此時特意淺阖着眼睛,耳朵微微一動:“是什麼?”
“眼藥水,對你的眼球基因病有幫助。”
裡面是很嚴謹專業的包裝,男人先去洗了手,回來後撕開獨立的眼藥水盒子,拿出其中一管單手擰開。
“我來幫你滴。”
是一句很平靜的陳述句,不容置疑。
沈行月張了張嘴:“……好。”
獨屬于聞徹的味道貼近,男人沉靜的呼吸聲就在他頭頂,帶有薄繭的手卡住他的下颚,沈行月的臉頰随着手掌轉到男人對面。
“擡臉,向上看,别動。”
沈行月照做,身體微僵。
兩個人總會莫名其妙的進行肢體接觸,可過了這麼久,他還是不習慣聞徹的觸碰。
他總覺得……聞徹身上有很強的侵略意味。
聞徹并不知道沈行月在胡思亂想什麼,他手指撐開青年薄薄的眼皮,把眼藥水從内眼角處滴進去。
液體模糊了本就不清晰的世界,眼前聞徹的身形更加朦胧。
“好了,閉眼。”
沈行月安靜閉眼,下一秒,聞徹的手指輕輕按壓着他内眼角的淚點。
是防止眼藥水通過淚點流入鼻腔的标準動作。
他簡直快要被聞徹的細心弄僵了。
但其實更多的是愧疚。
一向理性、以任務為重的他甚至在某一時刻會想,如果聞徹是他的任務對象就好了。
那樣他就可以把同等的耐心和注意傾注到聞徹身上,而不是像現在一樣,時刻在苦惱怎麼提醒這個NPC,不需要為自己耗費過多心神。
因為任務一結束,自己就會殘忍的死遁離開。
到時候,這些相處時光會反複折磨NPC的餘生。
就應該像祁明說的那樣,看不到盡頭和希望的感情,要斬立決。
“心情不好?”
男人還站在他身旁,動作輕柔的抽出紙巾吸幹他眼角多餘的眼藥水。
聞徹總是很敏銳。
沈行月醞釀了一個下午的說辭忽然不知從何開口,他欲蓋彌彰的要擡手撓臉頰,被聞徹穩穩抓在手心。
“别摸眼睛,會不舒服。”
"……"
沈行月扭了下手腕,安靜的放下手。
聞徹松開他,靜靜的看着面前的青年。
沈行月即使是在床上坐着,脊背也挺得很直,月色從乳白色紗窗中穿過,低垂到他身上,像與世隔絕的冷月。
他明明就坐在那,伸手就能夠到,卻又遠在天邊。
之前沈行月的情緒會阻隔在薄薄的鏡片下,他習慣從鏡片後去追尋青年的情緒,看得多了揣摩的多了,自己總能向那雙眼睛靠攏一分,
可現在,那雙眼睛一閉上,就像縮進了撬不開的蚌,他再也看不到那雙眸子裡的潋滟和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