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安看着江霖钰,強壓下心中煩躁:“罷了,你要留便留吧。”
他又問傳信兵:“你走之時胡人便已往中原去了嗎?”
“是,屬下連夜策馬,也用了一天一夜...”胡軍怕是已要到中原。
聽懂傳信兵的言外之意,諸葛安一時氣惱,惡狠狠踢了書案一腳。
反踢疼了自己。
諸葛安小心收回被踢疼的腳,面上怒氣不減。
中原乃是大晉腹地,重兵分散在各個疆域,中原兵線單薄。若是叫胡人攻破中原,下一步便是要往京都來了!
“那陛下交代臣的事,還需臣立刻執行嗎?”江霖钰問。
“…”諸葛安對江霖钰不知是惱還是别的,看着她一臉認真發問,連話都說不出來。
這還用問?胡人都快殺過來了,還執行什麼任務。
諸葛安眼皮狠狠跳了跳,頭疾又要犯了。
酷暑難耐,知了不知疲倦地嘶鳴着。
殿内一時陷入沉默,無人再出聲。
半晌,皇帝開口:“江指揮聽令。”
諸葛安聲音喑啞,帶着些難以察覺的微妙激動:“朕要你在三日之内重操禁軍,你能是不能。”
江霖钰跪在地上,叩首領命:
“臣,定不負陛下所望。”
熱浪卷着鳴叫,一路傳到祁元辰耳中。
他一抹額上汗液,嘴裡叼着個狗尾巴草。身邊的兄弟陪着他一起藏在草叢裡,渾身抹着泥巴,好不狼狽。
“咱不會叫那姓張的诓了吧,蹲了幾天了也沒見來人。”那兄弟腿蹲麻了,手裡的武器再不開刃都要生鏽了。
祁元辰聽了,一口吐出嘴裡的狗尾巴,斜眼看他:“蹲不住了?蹲不住就走,想當孬種就去,沒人攔你。”
那兄弟“嘿嘿”幾聲:“哪會啊,将軍你也知道,俺們啥時候蹲過這麼多天啊。”
祁元辰目光涼涼:“還想不想戴罪立功了?要是想就閉嘴,蹲幾天都蹲不住,還想投軍呢。”
那人閉嘴了,他自讨沒趣,隻好繼續蹲守。
他們這群匪做匪也做不好啊,被别的幫派搶地盤就算了,清算的時候還要被連坐。
狗屎一樣的天理。
自問他們幫派也沒做過啥殘害百姓的惡事啊,頂多劫劫那些為富不仁的老爺們,幹啥就被刀架在脖子上說要治罪了。
這兄弟一臉愁苦像,活像吃屎還被堵住嘴一樣憋屈。
身後有人都睡着了,向前一栽,隐身的草叢都抖了三抖。
“三兒,睡啥睡,再睡小心人頭不保。”睡着人身邊那位兄弟一掌拍在那人後腦,是極清脆響亮的一聲。
那人一個激靈,下意識想嚷嚷,被人眼疾眼快地捂住了嘴:
“憋着,做大事兒呢,你除了睡腦子裡裝點别的吧。”
三兒把已經溢到舌尖的叫嚷咽了下去,撓了撓被打得後腦,壓着聲音說:“幹等這麼久也沒見人來,我看八成是被诓了。”
這話是兄弟們的心聲,誰都覺得是被诓了,偏這将軍不覺得。
感覺這将軍死腦筋,咋就非守着啊。
祁元辰自動過濾了耳邊這些話,眼睛一眨不眨得看着草坡下頭那小道。
道上烈日籠罩,曬得地都向上散白氣。
汗液從額頭滑落進濃眉之中,祁元辰眨眨幹澀的眼。
腳下地被熱浪蒸騰到扭曲,極其微弱地振動幾下。
“…”
祁元辰俯身貼耳于地,仔細辨别着傳來的震感。
來了!
一支小隊騎着馬,正往這兒趕。
除了祁元辰外沒人發覺,他們一臉奇怪,面面相觑。
這是幹啥呢,是不是太熱。
“拿好家夥,人來了。”祁元辰握緊手中刀,眉弓陰影籠罩着他的眼睛。
風揚起沙,蟬鳴與呼吸聲交錯。馬蹄濺起腳下塵土,銀靴倒映出山坡的草叢。
“等等——”
打頭馬被人緊急勒停。
身後隊伍有些來不及勒馬的人險些撞上前人,一個猛傾整個人都翻了下去。
“怎麼了?是有什麼問題嗎?”跟在他身後的人粗聲粗氣問。
領頭人盯着前頭道路,一條極細的銀絲正攔在小道之中,在陽光下亮起一道冷光。
若是他沒仔細看路地,怕是此刻便被這銀絲掀得人仰馬翻了。
有人埋伏。
“...”
祁元辰刀都抽出來了,就等他們過來時割斷繩索砸他們。
他恨恨咬牙,看那個領隊的不順眼極了。
隊伍正停在陷阱範圍外一步的距離。
隻要再往前走一點就好。
祁元辰深吸一口氣,死死盯着這隊伍。
再往前一點。
“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