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也不知道他聽進去了沒有。
“你要見死不救嗎?”
“人固有一死。”
過去對元瑩之流他都會不計較過往,優先選擇救的,現在他居然要眼睜睜看着一個孩子死。
他這是怎麼了?
“翁陽!”
南橖跑了過來,奮力擠到前面。
“怎麼回事啊!”
擠擠挨挨的人群不知怎麼,齊齊看向了他。
好像他不可能沒有辦法一樣。
保健老師胸部按壓不好使,上手摳隋遊嗓子眼,事情變得惡心了起來。
式涼皺了下眉。
他把旁邊桌上未開封的盒裝牛奶後面的吸管撕下來,一走過去,保健老師竟自動讓開了。
他從隋遊後兜找到一把小刀。
在喉結以下摸到氣管,割開一個小口,吸管捅進去。
通氣了就行,也懶得消毒,防感染是醫院的事。
隋遊幽幽轉醒,喉嚨一陣刺痛。
剛才迷糊中,他聽見班任的聲音,還有護士說醫藥費打來了,通知了他家裡人,一個都來不了。
望着單人病房的天花闆,他不斷眨眼,努力壓下莫名湧上眼眶的淚。
突然聽到一點動靜,臉上戴着氧氣,他小心扭頭,是風吹窗戶響。
而窗邊沙發上橫躺着翁陽。
雲層将天光濾淡,風吹動暗藍的窗簾,輕輕拂過他的膝頭,他沉睡中的側臉若隐所現。
他送自己來的?
床頭鐘顯示時間是下午兩點,運動會怎麼辦?
問題很多,隋遊說不出話,更不敢整出動靜弄醒他。
對他的敵視消弭了,并且他的存在令隋遊惴惴不安。
隋遊自己也納悶,忽然明白過來,應是昏迷前殘留的印象,那股冰冷的感覺還在。
一通百通,這下他想明白翁陽這人的怪異之處了。
都不需要與他相熟,隻要多觀察他些時日,他身上某種非人的特質就會顯露出來,讓人自覺或不自覺地打從心底對他生出畏懼。
隋遊正琢磨那究竟是什麼特質,式涼醒了,他緊張起來。
然而對方看都沒看他一眼,打了個哈欠,走了。
原來這人就在他病房偷個懶。
不一會兒,翁陽又帶着護士回來了。
護士查看了他的傷口,詢問了一些情況。
隋遊以點頭搖頭回答,還從護士口中得知是翁陽救了他,送他來的醫院。
護士帶上了病房門,式涼從手機擡頭,捕捉到他望自己的眼神。
嚴厲的計劃生育,法律不承認非婚生子女的繼承權——
隋遊的誕生,一方面出于他父親的傳統觀念,以及對吊的迷信和喜愛,一方面出于他母親的匮乏和貪欲。
母親太能作,他自身資質平平,不然他爹肯定不惜一切上下打點讓他做自己的接班人。
然而正室手腕了得,他姐姐卓爾不群,他早就被放棄了。
他媽媽受不了多年經營落空的打擊,精神不太正常,進了療養院。
平時他隻有惹事才能見到父親,見面非打即罵,他也樂此不疲。
沒有朋友,不受重視,熱衷找存在感,容易被感動。
女主開學那天路過給他了一枚創口貼他念念不忘至今。
“别想太多了。”
比起勢同水火,讓他對自己心存幻想更麻煩。
“在這睡午覺比在外面上蹿下跳好。”
隋遊不再看他。
“能讓我有半天假,你沒白活。”
歪理歪得隋遊發笑。
後知後覺他應該就是在說笑。
剛醒來的時候隋遊想活着還不如死了,此時此刻覺得活着也行。
噎死實在可笑又難看。
起碼他還有單人病房可躺,也該知足了。
到了飯點,南橖辛意然和幾個同學帶了好吃的來看他。
隋遊對食物心有餘悸,也怕傷口崩裂,眼巴巴看着他們在自己的病房聚餐。
仗着他暫時說不了話,辛意然把扒好的糖炒栗子在他的粥碗前晃過一遭再送進嘴裡。
“别賤了。”南橖制止他。
隋遊瞄着南橖,然而她的目光在翁陽那。
對于獨自上演愛而不得戲碼的隋遊,式涼想這孩子不知道有多喜歡深情的自己。
話說回來,這個年齡段的人感情都挺豐富,愛給自己加戲。
第二天回到體育場,班任的臉色不太好。
兩個主力選手曠了一下午,臨時抓壯丁,成績肯定不理想。
昨天食堂的事口口相傳,全校都知道了。
式涼走到哪被人盯到哪。
天色陰郁,細雨如霧。
跑完八百米接着是五千米。
跑道旁圍滿了人。
沈妗找了個人少又能被選手看到的位置站定。
小雨不合适打傘,卻讓薄衫潮哄哄地貼在身上,偏偏氣溫不低,弄得像是她也跑了一場出了許多汗。
賽道上翁陽扣了第二名一圈了,速度穩定,步幅寬闊,姿态堪稱優雅,令她想到羚羊。
最後幾圈依舊如此,她把視線挪到連走帶跑的其餘人,感同身受地有點喘不過氣。
而他第二十一分跑過終點還很輕松。
沈妗上前給他遞水。
式涼沒接,她故作玩笑地試探:“有對象了,怕她看見?”
式涼往班級所在的區域走。
“沒有。”
沈妗跟着他:“真的?”
式涼停在巨大的陽傘前,仰面感受輕軟的雨絲,它們宛如天空細密的觸角。
她注視着他的側臉,一瞬間她感覺他有種山靈精怪般的神秘氣息,是由羚羊擴充的想象?
“我有遺傳性精神病。”他走到傘下,拿毛巾擦汗,“我會把我愛的人生吞活剝。”
聽起來似乎随口一句玩笑,但他的眼神是認真的。
空氣好像變冷了,沈妗搓搓手臂上起的雞皮疙瘩,和他告别去取外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