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球廳裡總是煙霧缭繞。
傍晚時分,天還一片澄亮,裡面開着燈,把每個人的臉都照得晦暗不明。
辛意然找到隋遊慣常用的那桌。
那兩個外校的不在,隻有隋遊和他小跟班。
“你來幹嘛?”
“好久沒玩了,比賽?”
“才不跟你玩,玩不過你。”
辛意然抄起一杆,伏于桌面,将球逐一趕進洞。
隋遊靠坐桌邊,按下了即将滾進球洞最後一球。
“到底有什麼事?”
一個班,一塊打籃球,偶爾一起偷着抽煙,談不上多要好。
他隻有事才會來找自己。
“沒什麼,就是想知道這段時間你在做什麼。”
辛意然笑眯眯地歪頭。
“吃了翁陽的癟,他現在還跟小糖關系那麼近,你就幹看着?”
“他住校。學校裡不好動手。”
“他天天晨跑。”
“我們早上起不來。”跟班接話。
隋遊不做聲了。
“放假呢?”辛意然問。
“從放學我們就開始蹲,上一秒他還人堆裡,一眨眼,人沒了。”
“他跑的路線是固定的吧?”
“還真不固定。而且他跑得賊快。”
“騎自行車。”
“電瓶車也追不上。”
“摩托?”
“你猜我們那兩個兄弟怎麼不在這兒,被監控拍到,交警抓走了。”
“……就不能起個早嗎?”
“真起不來。起來不還是追不上。”
辛意然沉默了下來。
“他怎麼招惹你了?”隋遊問。
有點複雜,辛意然沒法回答。
那天以後沈妗對辛意然就冷了下來,剛才在這附近恰巧碰見,她明裡暗裡打聽翁陽。
也不知怎麼,這些事以訛傳訛成了翁陽撬他牆角,傳得有聲有色,邏輯自洽,弄得辛意然都有點信了。
說到底他兩段戀情告吹都有翁陽的功勞。
還有翁陽對自己的評價……
“你要是能解決監控,我可以在運動會趁亂下手。”
“不,”
過了氣頭,辛意然又覺得不至于。
“算了。”
運動會當天豔陽高照,微風和煦。
全校師生期盼籌備了許久。
南橖報了不少項目,還被一緻推選去舉班牌。
練習加上排練,皮膚仍雪白如初。
隋遊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
旁邊有人在組織看台上的同學等會兒怎麼喊口号加油。
跟班拿來号碼别在他背後。
他把自己和翁陽的項目過了一遍。
一起的項目不多,甚至接力還要合作。
等下共同參與的項目,他要讓翁陽輸得無地自容。
辛意然對運動會毫無興趣,認為它和文科一樣沒有意義,他什麼都不參加,獨自在實驗室。
孫萊男帶着書坐在前排,課文背累了擡頭看會兒比賽。
她靠着鄰班坐,聽到他們說南橖拿了不少第一第二。
翁陽那邊,有個男生在他身後,像個反派一樣陰森森地盯着他。
孫萊男記得他,好像叫隋遊,他一出現在走廊她前桌就發瘋般地和同桌贊美他。
學校裡的好多八卦她都是聽她倆說的。
現在前桌她們還坐她前面,讨論的卻是翁陽。
“他好像每次都是不太費力就得了第一。”
“雖然沒有那麼那麼帥,但是很陽光健朗。”
“嗯……身材真好,運動會真好。”
一上午過去,隋遊體力用盡,吃不下飯,又不能不吃,不然下午還要讓翁陽那小子獨占鳌頭。
他在食堂門邊靠近風扇的桌子,啃着餅子複盤那幾場比賽,總是差一點,就一點。
一擡頭,翁陽正從他面前過。
倒掉菜湯,歸還餐盤,一派如常。
隋遊不能更來氣,不假思索站起:“翁——咳……咳咳!”
食物嗆進了氣管。
隋遊邊指式涼,邊狼狽地喝水往下漱。
他不知道這一舉動會雪上加霜,式涼靜靜地看他;
他臉憋得通紅,捶着胸口。
式涼走過去,拿起他放在一旁的水瓶,擰上瓶蓋,然後坐在他對面。
隋遊在混亂中保有一絲對環境的覺察。
發現他看自己的眼神毫無感情,像在欣賞自尋滅亡的蟲豸垂死掙紮。
他是無所謂這個人怎麼看自己的,可是不知怎麼,這一發現讓他感到徹骨的寒意和痛苦。
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已有同學叫了救護車和老師。
保健老師擠開人群,與式涼擦肩而過。
他手臂從背後橫過隋遊胸口,給他做海姆立克急救。
但隋遊噎住後喝了水,這樣就沒用了。
救護車消防隊來至少要十分鐘。
隋遊已呼吸暫停昏厥了。
式涼一點點轉着水瓶。
可能因為剛吃完午飯,困意浮現了上來。
“宿主,上個世界主線保住了,才有這個世界的平穩悠閑。他煩歸煩,他死了世界線會不保的。”
“哦。”
式涼閉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