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住校,家在本市,且離學校很遠。
翁母的醫院在家附近,總計兩個多小時的路程。
他倒了幾班公車,坐上最後一班。
工作時間冷清的公車上,午後斜陽将欄杆吊環的影子清晰地鋪開,每一塊光斑都有棱有角。
式涼望着窗外的城市風景。
摩天大樓,行道樹,公園,廣場……這兒應該是市中心了。
廣場正中有尊黃銅雕像,槍支刀斧的簇擁下,一人平端法書,高舉天平。
式涼覺得它眼熟,手機搜索,果真是尹容。
本市上世紀的市長,政治家,當代法理學奠基人,後面是一長串擔任過的職位。
式涼活着時全國各個地區都在建立自己的自治區,尹容一度要領林城為中心的西南地區獨立了。
而他死後,在六十高齡的尹容的幫助下,姜恩合縱連橫平息了内憂外亂,雖然領土略有縮減,好歹結束了分裂,她也成為了近現代首位女主席。
她活得比尹容長,在位期間狠抓教育、治安和公共設施,男女平等系數從全世界倒數變為前十。
系統險些記不起姜恩是誰——老局長的養女——沒想到這孩子這麼猛。
式涼看出她是個會審時度勢隐藏實力,心性出衆,能幹大事的人,也沒想到她會猛成這樣。
現代曆史課本裡,姜恩占兩頁,尹容占一頁。
孟式涼被刻意隐去了,過了一甲子,今時他已成了民間傳說一樣的人物。
上個世界到這個世界,陰魂不散的過去向現在的他撒下了天羅地網。
這就是破壞世界線需要承擔的因果業孽。
他又搜了醫療政策,由于曆史遺留問題,這是個低福利社會,頂尖醫院都是私立。
白血病要想治好,醫藥費會是個天文數字。
之前交了十來萬,翁父跑去國外,房車抵押給銀行的錢也拿走了,一文都沒給剩,接下來将是無窮地負債。
手機裡原主賬上積攢的獎學金壓歲錢有兩萬多,式涼不知道密碼,在醫院前一站下車回家取了材料,再去銀行,不費什麼程序取出了錢。
私立醫院大樓端的是富麗堂皇,給人感覺好像這兒就不治四位數以下的病。
翁母仍在加護病房,探視須穿隔離衣。
她雖虛弱,意識還清醒,尚不知丈夫棄家而去。
式涼也不能在這時告訴她。
編謊話,又對這家人了解甚微,一旦被問就圓不上,他站在床邊無話。
她對兒子的冷淡習以為常,強撐着笑,關心了他幾句學習,讓他不用操心家裡,又歎氣,嚷着回家不治了。
顯然她想活下去,但不想連累家人。
即使是安撫,式涼也不能向她承諾什麼,隻讓她先安心住着治病。
他剛來到這個世界,未成年能做的事很有限。即使成年,來錢快的路子也沒有多正當的。
盡力為之,如果付出的代價太大,他随時會放棄。
對他來說,她不過是今天第一次見的陌生人。
小範圍傳播的流言鬧大了,事後南橖也有些懊惱,但不後悔,出了這口氣要緊。
翁陽那天請假後幾天沒來上課。
她問詢主任學校要怎麼處理,進度幾何,主任起初說在商議雲雲。
很熟悉的拖延話術。
她搬出南家逼問了幾句,主任卻勸她說,他年少無知,已經道歉認錯了,希望她不要太計較。
本來她火都消了,這下又給她激了起來。
她在籃球場找到發小辛意然,撸起袖子就加入人少的那邊,連奪三分。
“一群鼠輩!”
“南大小姐心情不好,誰敢掠其鋒芒啊。”
辛意然向她身後給她撿球的隋遊擠眼。
“别說老鼠,隻要您消氣,我們當蟑螂蒼蠅都行。”
“沒說你們,就你話多。”
她從隋遊手裡奪過球,看都不看他一眼。
隋遊抓起衣擺擦脖子上的汗,一屁股坐到場邊,視線粘在她身上。
場上辛意然邊三心二意地防守,邊沖南橖開屏,受到肘擊才消停。
“小糖你好狠的心啊,虧我那天在食堂為你恫吓翁陽,逼退甯許……”
“還吃了三菜一飯加了雞腿。”
“竟然被你看得一清二楚,”辛意然立正抱拳,“女俠好眼力!”
終于逗笑了她,辛意然又欠欠地說:“你還是剛才怒發沖冠的時候更美,跟張飛似的。”
南橖追着他滿操場跑。
“站住!看我南翼德再給你一肘擊!”
跟班給隋遊遞了一瓶礦泉水。
隋遊喝着,嘴角笑意消退,對他說:“去打聽一下翁陽那小子在哪。小五、老陸都叫上,晚上在台球廳我要聽到準信兒。”
接着他把喝完的礦泉水瓶壓成餅。
“敢招惹南橖,學校不處置他,我隋遊來。”
好尴尬。
不遠處來看辛意然打籃球的迷妹聽到的一瞬間痛苦得露出了下牙膛。
現實中從同學嘴裡聽到這種霸道發言真的太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