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個城市,六個月,式涼的樂隊得了冠軍。
借着前所未有的熱度,主辦方首次組織得勝樂隊出國音樂巡演。
巡演的第二個城市拉斯維加斯。
離開劇組以後式涼倒是不再有被監視的感覺了,一年半載後總是要見的,但式涼不想去他山頭。
郭之誼嘴皮子磨破都勸不動,不明白為什麼。
直到傳來《回魂》入圍了裡斯電影節最佳外語片和最佳攝影的消息。
“原來你要去走紅毯了,怎麼不早說?”
不是她說式涼還不知道。
裡斯位處東歐,是曆史名城,文化中心。
電影節獎項也是最權威,藝術性最高的。
郭之誼與有榮焉,幹勁十足:“我這就給你借禮服找造型師,還得借輛好車,咱這開出去跟廢品站似的。”
“不用了,我不去。”
“為什麼?”
“下周會合去悉尼演出啊。”
悉尼的演出黃了。
郭之誼幾番打聽也沒個所以然。
“大概天意要你去電影節吧。”
式涼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老天可不姓祁。
裡斯治安不錯,文化氛圍濃郁,随便一個咖啡館一處街角都像是電影裡的場景。
電影節場地連同附近幾個酒店都安排了警察維護治安。
記者也都很正規,沒那麼放肆。
是這個世界出名之後式涼待得最舒服的公衆場合。
劇組主創基本到齊了,祁陌一如往常遲于衆人,沒人能聯系上他。
開幕紅毯前夜,伍嫖就已緊張得睡不着覺,找人去吃宵夜。
庾夢因為劇本沒署自己的名字生悶氣,上面沒有任何一個人的名字,這個殘缺的劇本是大家一起磨出來的,他跟自己生氣。
伍嫖一幹人走了,庾夢見式涼房間還亮着燈,便找他散步。
夜晚人流比白天稀薄,卻也熱鬧非凡。
街道燈火通明,風裡帶着人味兒和深夏大海的涼氣。
越往路燈稀少的地方走,濤聲越清晰。
海邊有不少人在拍照。
“……我偏要跟組,丢了工作也怪不得别人。”
庾夢把自己的碎語一塊塊擲進海裡。
“伍嫖說拿到獎了會在台上同我求婚……拿不到就不求婚了嗎?”
式涼極目遠眺。
黑暗的海像一片通往地獄的平原。
及至烏雲散去,海平面映出一輪黯淡月亮,宛如戀人的淚眼,帶着如泣如訴的幽怨。
式涼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錯過了什麼事,有事未完成,有什麼來不及了。
回酒店的路上,式涼想起自己沒給夏霖這裡的地址,前台不會有他的信了。
酒店門前停着一輛豪車。
祁陌正從車上下來。
衣着休閑,打着哈欠,誰也不理,徑直穿過殷勤的門童和經理進了電梯,白人司機保镖提着行李緊随其後。
庾夢望而生畏:“到哪都是太上皇架子。”
他肯早點放權退位,還真能做太上皇,式涼想。
各自回房,式涼進門。
顯眼的地方挂着一套西服。
式涼不覺得它屬于酒店服務。
轉進卧室,果然,祁陌穿着鞋趴在床上,睡得跟死了一樣。
酣眠中,時間、空間和自己都不複存在。
意識縮成一團,潛進身體深處,某些瞬間伸出觸須,喚醒混淆他的感官,要他清醒。
他聽到迫真的談話聲,有人從他身邊走過。
這些人是記憶的模拟,醒來就會忘記,不足為懼。
距離意識回籠最近的一次,他感到有什麼掃過自己的睫毛,從眉骨滑過鼻骨。
淩端的手指撥弄他額角的碎發,揉捏耳垂,碰他的腳……
老趁自己睡覺搞些小動作,祁陌想叫他滾,又忽然意識到這不是真的,他早就死了。
不知多久,祁陌被餓醒了。
沒找到鞋,沒看到人,光着腳走出卧室,帶來的衣服原樣在那。
他壓下心頭無端的暴躁,倒在被晌午陽光曬得暖熱的沙發上,準備再睡。
聽到門開了,不睜眼地說:“試試那件衣服。”
“紅毯都結束了。”
“不走紅毯你就不穿衣服嗎?”
祁陌聽到紙袋子的聲音,還聞到一股香味,近在鼻端。
“以前怎麼沒見你這麼愛睡懶覺。”
祁陌睜眼奪過食物。
“晚上内部展映《回魂》,接着是劇組集體采訪。”
吃相也變差了。
“你的粉絲在攻擊我,有段時間了。”
“你确定他們攻擊你不是因為單純讨厭你這個人嗎?”
“他們覺得我拖累你,我要害你。”
“他們怎麼知道的?”
“信不信剩下炸魚餅我不蘸蛋黃醬,蘸你腦漿吃?”
“那不是蛋黃醬,是奶油醬。”
“……”
祁陌想弄人的時候從不形于色,放狠話的時候反而安全——這個他們彼此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