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戶并排挨着,外面是條連廊。
打光的工作人員為了不入畫,腰歪出了欄杆,懸在天井半空,大片闊葉綠植的上方。
一位大娘推着自行車走過來,探頭探腦,問何時能過去。
而短暫的對視後,式涼就松開了祁陌,看向監視器後的導演。
“就到這吧。”
導演反應過來:“哦好……大姐你過去吧。”
“你即興發揮的不錯。”
微笑着說完,式涼去和導演看回放檢查拍攝效果。
“系統。”
“在。”
系統被關在車裡,沉迷網絡,不知發生了什麼。
“祁陌知道我前幾個世界的事。”
系統挺立起來,飛速思考着:“為什麼懷疑我……”
“前天他們一到你就知道了。521說過它很窮。”
為了不被控制,祁陌定要設法不讓它存有積分,這也是他傾向于保持世界線,任務還總是失敗的原因。
“窺探其他任務者應該不便宜,祁陌個人的積分未必夠,何況有你這個送上門的,他也不必費那個積分。”
“是我的失誤,對不起宿主……”系統哆哆嗦嗦地說,“我還以為521是個可以交往的好統。”
同為宿主所苦,同病相憐,式涼又不怎麼搭理它。
521來搭話,它就忍不住跟它聊起來。
那個假惺惺的狗東西!
“我沒有透露多少……”
系統看不到他,隻能聽他毫無情緒的心音,緊張地搓着自己的布手。
“而且商城沒有窺視其他任務者的服務,請放心。”
“嗯。”
即使有窺探他的辦法,祁陌也不是會費時間心力來閱讀另一個人全部經曆的人。
式涼應答一聲,沒了音訊。
要是有汗腺系統這會兒肯定裡外濕透了。
它一低頭,發現一坨棉花冒了出來。
“光線變好了,我們再來一條!”
路過的大娘給了伍嫖靈感。
她随手抓了個劇組人員扮演路人。
式涼質問之後,路人提着東西經過,祁陌給她讓路,順勢鑽進門内,登堂入室。
下一場對話就要達成同居的結果。
她沒頭緒,讓他們自由發揮。
式涼盡職盡責地配合。
祁陌扯了下嘴角。
以為能讓他給出些有趣的反應呢。
“我之前帶團隊深入一片沙地荒原發掘古墓,一個人類學家與我們同行。
“幾千年前那裡是一片綠洲,遺迹顯示這個部落的人們采集、打獵,不事農業,人口不多,有着高超的制陶冶金工藝。她們與途徑的商人往來貿易,卻不是交換生存用品,而是晶石、貝殼這種裝飾性的奢侈品。”
式涼給祁陌倒了杯茶,味道一般,祁陌勉強喝着,慢慢說起。
“采集到農業的路徑不是必須的,農業社會也不是一個高于采集社會的階段。
“那個被埋于地下的燦爛文明足以說明,被時間留下的未必是最佳的。
“宇宙沒有向高級進化的傾向,不懈追求進步的是我們人類,且僅僅隻有人類,進步的概念也隻限于人類。”
意識到他單純是借着這個機會和自己聊上次沒聊成的天,式涼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這個屋子應該有更多裝飾。”
祁陌手指從上唇摘下一點茶渣。
“你應該倒退回我們認識,不,認識之前的時候。”
結束今天的拍攝已是午夜。
一起工作的第一天,導演提議全劇組去聚個餐。
祁陌宣布他請客,作為遲到的歉意。
式涼在那坐了坐就提前回了酒店。
他剛躺下,就接到前台電話。
會有服務生來給他送他的信。
幾分鐘後式涼拿到了信。
一落地就直奔郵局,反複閱讀你的來信。
你說的對,我回避了我的工作。
倒不是因為失事陰影,隻是覺得沒意思。
廉偉機長退休了,新搭檔的機長古闆的臉時時刻刻提醒着我:你從事的是嚴肅的腦力勞動,應該枯燥的按部就班,才好對上億盧布飛機和無價的乘客生命的負責。
我小時候常幻想能身輕如燕,插上翅膀飛去世界各地,長大當上了飛行員,發現這和我想象的不一樣。
有個哲學家還是作家說過:人生兩大悲劇,一種是想要的得不到,一種是得到了,人是徘徊在痛苦和無聊之間的動物。
這份工作我還沒幹多久就習以為常了,把日夜飛行當做理所當然,忘記了它本身是多麼神奇。
陽光,雲層,無形的磁場,懸置在月球的引力和地球的重力之間,人世遙遠……我應當多加感歎啊!
由于你給我的這個啟發,讓我心中充滿了驚奇和柔軟,身邊的人也因為我的好心情而幸福了一些。
機長還破天荒地笑了,誇了我。
希望能把這份幸福傳遞給你。
——你飛行中的朋友。
PS:有一點困擾着我,你的文字似乎比你本人容易親近?
他在最後畫了個吐舌的小表情。
式涼把信收好,動筆寫回信之前,試圖弄清自己的遺落感從何而來。
聚餐時祁陌欲言又止的又一次挽留……
車沒開回酒店。
手機……
式涼起身,穿衣出門。
手機沒電關機了。
停車場的燈光照進黑洞洞的車内。
521聯系不上了,想罵它一頓都找不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