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機前,式涼出于上輩子的職業習慣,在機場大廳留意了一下這駕中長程雙引擎寬體客機。
從頭等艙的窗口看不到機翼;
行李車、氣源車在夕陽溫煦閃亮的光線下忙忙碌碌;
式涼收回視線,向過道偏頭就能看到緊閉的駕駛艙門。
空少分發晚餐和飲品。
飛機在萬米高空上巡航。
意識被放出睡籠、回到外界時,一切聲音都很吵,比如斜後方兩位乘客的喁喁私語。
式涼睜眼,時間距離起飛過去了三個小時。
舷窗外,月光如泉,輕薄的雲層和夜霧下是燈如繁星的城市。
身後兩人說到剛才出來上衛生間的副機長。
“沒想到是那麼年輕的男孩子,短發很俏皮,嚴實的制服比空少的包臀裙還顯屁股耶。”
“那你去要電話啊……”
式涼那時候将醒未醒,隐約有印象。
起飛時他和機長在廣播中祝乘客旅途愉快。
式涼擡手摸到長發,恍惚片刻。
原主發質得天獨厚,不難打理,也能提醒式涼自己在一具新身體裡,就暫且沒剪。
衣服他扔了一大半,留下些中性好穿的。
系統被他拴在了鑰匙扣上,原主母父留下的車房可能很快就會搭進訴訟裡,一般人總比不過經紀公司實力雄厚,法務經驗豐富。
不如接下來學法?
或者學醫研究癌症?
十九歲有着長久的未來,選擇衆多,卻沒有一個能在他心中激起波瀾。
式涼望着突然出現的金黃的圓月。
如此之近,給冰冷的春夜高空都染上了暖意。
鳥群的黑影豆子般撒過。
機身傳來一聲爆響,随即劇烈抖動起來。
颠簸中,式涼聽見系統說:
“去商城選個治療包吧,等下海上墜機你會是唯一一個生還者。”
有乘客驚呼着火了。
聽方位應是經濟艙右側座位。
晃動在加劇,空姐大聲說着什麼安撫乘客。
式涼起身,被一位空少攔住:“系好安全帶留在座位——”
話沒說完,他整個人向右栽倒。
重力将所有東西向右扯。
大幅傾斜的飛機醉漢一般颠颠倒倒地朝下摔落。
操作台警報聲不停,是鳥撞上了右引擎,緻使起火。
機長廉偉按了滅火按鈕。
火滅了,引擎也熄了。
動力不平衡使機身傾斜。
機長迅速解除自動駕駛,改為手動,反打操控杆。
來年退休的機長有着二十多年的飛行經驗,也意味着即使體檢報告合格,他的身體狀況也遠不如從前。
飛機不期然向地面俯沖,五十秒急墜六千米,巨大的重力加速度像隻大手般要把人擠扁,機長陷入昏迷。
副機長夏霖二十六歲,開過戰鬥機,身體素質過硬,但民航才飛了幾百個小時。
飛機本來如一艘潛艇般寂靜地穿行在通透的夜色下,警報聲一忽響起,四周變得濁浪滔天。
它成了隻會往下掉的大鐵坨,帶着他們旋轉着墜進雲層。
夏霖一片眩暈,心都不知道怎麼跳了,拼盡全力重拾方向感,喊機長也沒回應。
這個狀況太過緻命了,必須打起精神。
首先得在飛機傾斜角過大無力回天之前——
“很好,已經是手動駕駛了。”
一個陌生的冷靜的聲音說。
“水平安定面的機械操縱杆是這個?”
看見那隻手放置的地方,夏霖下意識答了“是”。
“右引擎沒有完全失靈,隻是降級了,不受飛行系統控制,可以手動操作。”
式涼扳回機頭的同時降低左機翼發動機功率,調整引擎動力平衡升力。
不出一分鐘,機身穩定了,正在爬升高度。
“抱歉我擅自闖進來。”
方才機身傾斜時式涼牢牢抓住座椅。
上個世界的精神系異能讓他稍微掌握了一些調動身體反應的要領;
比如讓身體進入腎上腺素飙升的戰鬥狀态,以此勉強克服失重和兇猛的壓力。
現在他雙手還止不住打顫,哮喘萬幸沒犯。
“沒,沒事……”
高度緊張下,夏霖都沒有注意到有人私自進了駕駛艙
托這個突然橫插到他和機長之間握住操縱杆的人的福,飛機沒有倒栽蔥砸下去炸掉幾棟大廈。
他感覺像在做夢。
盡管這人長發淩亂,表情凝重,手在顫抖,正以一種尴尬的姿勢俯在昏厥的廉機長身上操縱飛機;
可是看着他沉着堅定的眼睛,你就可以相信他絕不會被恐懼和脆弱俘獲,有分毫失控。
還有他聖潔完美的臉龐……這是一個天使。
“左側發動機自動油門杆不大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