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她在辦公室裡埋着頭,晚上她的影子在醫院走廊裡拖行,深夜她的身體躺在床上遲遲無法入睡。
晴天、陰天、雨天。
時間一圈又一圈地從6點轉到12點,重複的日子在沉默中碾過。她的腳明明還在走,靈魂卻飄到了半空中,無言地俯視着這具徒勞前行的軀殼。
“啪哒!”
一聲響亮而突兀的拍桌聲将恍惚的竹西拉回現實。
“竹西,你看看上次讓你做的項目流程和腦圖你做成了什麼樣子?!”王總抄着手俯視竹西,語氣嚴厲:“你幹了這麼久了,連這個這麼簡單的事情怎麼都做不好了?!你這樣讓我以後怎麼放心把其他的項目交給你!”
王總的聲音太大,引得周圍的人都伸着脖子往這邊看。
竹西聽着王總公鴨嗓般的聲音感到頭有點痛,她昨晚失眠幾乎一夜沒睡。
“王總,請您告訴我具體是哪裡有問題?”
她做事嚴謹細心,自我要求高,經她手的東西基本不會出現什麼問題。
“你自己看!”王總發了個文件在部門大群裡,一般來說項目相關的資料隻會發在項目群裡,王總這次直接發在部門群裡,純粹是想讓竹西難看。
這恐怕是上次她拒絕王總後的故意刁難。
竹西點開文件,本應該是邏輯完整嚴密的流程被篡改得稀裡糊塗,重要的環節也缺失了,如果這真的是竹西所寫,那王總罵得确實是對的。
但問題是,這就不是竹西發的那一版。
她做好大框架之後将文件發給了另一個同事,由他完善最後的部分再上交給王總。
長期的失眠讓竹西的面色蒼白,看起來十分虛弱,但她的聲音仍然有力:“王總,文件最後是由郭遊發給您的,我可以保證在我這裡的最後一版絕對不是這個樣子。”
王總拉下的臉稍微收回來點,看向後面突然被提及一臉懵逼的郭遊:“噢?郭遊,按照竹西的意思,是你把文件改成這樣的?”
誰知郭遊誇張地“哎呦”一聲,皺着臉道:“冤枉啊王總!我就改了最後一小節的内容,其他的根本沒有動過啊!我剛來的時候就聽說竹西姐工作能力高,我這水平怎麼敢動她的東西啊?”
“聽說?聽誰說的?所有的成績都是我們整個團隊一起做出來的,怎麼能全算在一個頭上?你這話可說的不對啊。”王總意有所指地道。
竹西垂下眼,他這話分明是想讓自己難堪。
王總轉頭審視竹西:“竹西,你怎麼說?”
竹西挪動鼠标:“很簡單,看看我和郭遊的聊天記錄就行了。”她找到郭遊的釘釘聊天點開,可界面卻隻顯示了上周的聊天記錄,這周發送文件的相關記錄全都沒了!
竹西反複拖動幾次都找不到,心道不好,肯定是有人趁她不在動了她的電腦!
王總:“怎麼,找個聊天記錄要這麼久嗎?”
郭遊:“咋了,竹西姐找不到聊天記錄嗎?我這裡看也是一樣的,王總,你來我這看吧!”
沒過一會,王總大怒的聲音就傳來:“竹西!你給郭遊發的文件明明就是這樣,你還在狡辯?”
竹西皺着眉,快去思索着要怎麼應對。她忽然想起釘釘記錄哪怕被删掉,後台還可以看到服務器的備份。
但這備份需要有一定權限的人去查看才行……
而王總就是一個。
他不可能破壞自己一手主導的戲碼。
去找華姐嗎?
不……她隻是一個二級經理,恐怕沒有那個權限。
那她該去找誰?為了這場鬧劇去找上面的領導嗎?可王總這是擺明了以她未來的晉升通道做威脅,知道她絕對不可能去把這件事情鬧大。
竹西忽然就覺得心很累
不管郭遊用了什麼辦法讓他那裡顯示她發過去的文件是不對的,現在都已經沒有了解釋和力證清白的意義。
竹西不想看那兩人拙劣的表演,梗着嗓子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竹西,本來做的不好重新改就行了,但你怎麼可以污蔑郭遊?要不是他這有聊天記錄,我怕是就要錯怪他了!”王總沉着嗓子道,一臉痛心地道:“這次事件是辦公室的惡劣事件!嚴重影響了辦公室的氛圍和同事友誼,希望你們都引以為戒,以後切忌不可做出這種冤枉同事,損害他人利益的事情!”
辦公室裡的同事稀稀拉拉地道了聲“好”。
竹西扯扯嘴角。
這是一場王總在衆人面前羞辱她的戲,他對她可真是懷恨在心啊。
王總把文件拍在竹西桌上,勒令她趕緊重改後就仰着頭走了。
反面教材竹西沒說話,按了按突突的太陽穴,拿着杯子來到茶水間前正要泡咖啡。隐隐約約聽見裡面傳來說話聲,正要敲門提醒時忽然聽到自己的名字——
“你看到竹西那會的臉色沒?”有個女聲揶揄着道。
“看了啊,超難看的有沒有!”另一個男聲搭腔,語氣不屑:“我早就說了,她看起來一副清高的樣子,遲早會被人搞,這下可不?”
“你真覺得那文件是她做的?”
“是不是又怎樣,你看今天有人幫她說話嗎?平時她對大家那個态度,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還想讓大家都按她的要求來,我做好了能讓老闆多給我發點工資嗎?大家誰不是出來混混就好了,就她事多還給大家都找事兒!”
“就是啊,我上次寫那個什麼技術方案都被她打回來五六次,非說我寫的不好。我真的服了,華姐讓她負責項目真把自己當個老總了?”
“哈哈哈哈哈,就是啊!”
……
竹西擡起的手又放了下來。
原來。
不僅僅是王總對她懷恨在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