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花在這連綿的雨裡也被打下許多。
她望着被打進泥裡的花瓣微微出神。
從蟬鳴叨擾的夏末到蕭瑟的深秋,滿打滿算她來到這個劇情世界已經兩個月了。
竹西其實不是一個很較真的人,到了哪裡,就在哪裡生活——這是她活着的方式。
選一種自己最舒适的方式,随遇而安,偶爾懶散地翻個身。在開心的時候喝上一杯奶茶,或者躺在床上什麼也不做,偶爾出去散個步吹吹風。
逝去的記憶不覺,但她恍惚間覺得,自己二十幾年的人生就應該一直是這麼過來的。
伸出手接住屋檐下滴落的雨水,冰冷的觸感讓她清醒又迷茫。
她為什麼一定要經曆這些呢?
像小光球說的那樣,這都是因為她導緻了劇情偏離,才會受到的懲罰嗎?
……是她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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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别叙回來的時候,就看到竹西還保持着他走時的那個姿勢,拿着他給她的傘一動不動,懷裡卻多了一朵木槿花。
他把從便利店買的暖罐奶茶輕輕貼到竹西臉上。
她果然動了,歪着腦袋順着奶茶看向自己。
還在哭麼?這麼久了,眼睛怎麼還是濕哒哒的。
他一手将奶茶罐的拉環拉開,遞到竹西眼前,“便利店條件不好,沒有你喜歡的芋圓奶綠、黑糖啵啵、西瓜碎碎冰。”宋别叙的聲音慢悠悠,說起疊詞來莫名有些可愛,他緩聲道:“隻有這個,所以隻能麻煩你将就着喝一喝了,嗯?”
“嗷。”
見她看到奶茶稍微打起些精神,雙手捂着奶茶暖了一會,才抿上一口,發出小聲的喟歎。
“這朵花,”宋别叙在她身邊坐下,指了指她懷裡的那朵木槿花,揶揄地問:“趁我不在,去偷老闆的花了?”
竹西想了想自己背着宋别叙去爬樹偷花的那個場景,有點好笑。
她揚了揚唇角,拿起這朵隻有1/4個手掌的花,把它遞給宋别叙:“我沒有去偷,是它自己跑到我這裡來的。”
宋别叙“嚯”了一聲,他接過花,調笑道:“那看來你還挺受花歡迎。”
她有點小驕傲地笑。
“宋别叙,你相信人有固定的結局嗎?”
她突然發問,用極其認真的眼神看着宋别叙。
“當然不。”宋别叙神色淡淡,他注視着遠處,如遠山倒影,語氣平穩:“人每時每刻都在改變自己的決定和未來。”
“……”
如果這個世界對她惡意這麼大是因為她破壞了劇情發展,倘若換一種換方式來思考——
為什麼一定不能讓劇情偏離?
劇情偏離了會觸及誰的利益,又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是小光球嗎?那所謂的世界意識?
她想起此前痛苦掙紮,記憶有缺的越悅、一心想要讓奶奶幸福而努力生活學習着,卻又疑似黑化的精分簡月瑩。
假如。
她是說,假如劇情本就是錯的呢?
又或者說,劇情裡的人物本就是錯的呢?
“竹西”這個炮灰跟班的身份可以由她來扮演,那麼其他人是不是也有可能是誰在扮演?
如果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是到點就播放的八點檔電視劇,那麼她們這些人,還有自己活着的意義嗎?
她所遇到的這些人,她們的快樂、悲傷和痛苦,都是真的嗎?
……她們又為什麼非要是愛慕男主角的女主角,和嫉妒女主角的惡毒女配?
她忽然起身,将雨傘撐開。
——人每時每刻都在改變自己的決定和未來,這本來就應該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做的一切都是随心而動,不想做違背自己理念的事情,這同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發絲在風裡飄揚,她站進雨裡,裙擺上的鮮血在快速消退,花朵滑落。
她看着宋别叙,終于露出一個明悟的笑。
“宋别叙,你說得對。”
——她沒錯。
錯的是這個本來就不對勁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