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花燈與蝴蝶

小插曲過後,兩人又繼續了愉快的用餐。

江雲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五條悟吃飯又快又慢的。

不是說五條老師吃相不好.恰恰相反,五條悟吃飯規矩極了,安安靜靜的,連筷子和瓷制的餐具之間難以避免的碰撞聲都沒有，甚至江雲都因此不受控的斯文了些。

五條老師用餐禮儀滿分,但——

江雲看見五條悟幾乎是把整筷子的米飯囫囵咽了下去——吞咽習慣零分。

是因為工作?江雲借着夾菜的機會用餘光瞄了一眼他的手,發現确實同印象裡一樣,十指纖纖的,什麼繭子都找不到。

一看就知道是有錢人家教養出來的名門貴公子,為什麼會......江雲低頭扒飯，隻能是因為工作。

江雲不禁好奇,是什麼樣的工作呢?

到底什麼樣的工作,能讓五條老師養成這種明顯是在趕時間的用餐習慣呢?江雲好奇極了。

"可能有點冒犯,但,"江雲決定張嘴問問,"老師以前的工作是什麼樣的呢?"

五條悟歪頭,答:"教教可愛的學生,再做些别的雜活，然後就沒有啦~"他放下空了的飯碗:"小雲做的飯好好吃!"

江雲連連稱不敢當,還是沒忍住，又問:"那會忙嗎?"

"還好吧,偶爾會有些日子稍微有點忙."五條悟回憶了一下過去,很快就笑着說道:"但因為老師超級超級能幹,所以都不是問題~"

....所以肯定是忙死了吧...江雲腹诽。按老師的性子,真的不忙才不可能這樣說呢。

江雲把碗筷收好,想道:該不會是一邊教學生一邊cos超人拯救世界吧?

江雲越想越覺得可能。

就在江雲洗完碗出來,打算給老師科普一下「大千世界」新人玩家不得不知的若幹點常識時,一隻蝴蝶飛了進來,停在五條悟的指尖。

"這是?"五條悟用那雙灰色的眼睛盯着這隻蝴蝶,或者說,蝴蝶的幻影。

"是還活着的人們,對您的思念."江雲輕聲道。

五條悟出乎意料的驚訝:"真的嗎?"但似乎又..很開心。江雲覺得自己的感覺好生奇怪。

大抵是錯覺吧，他想。

老師這種人,沒能長命百歲也應該身邊花團錦簇,歡聲笑語不斷。被人懷念,被人記住不是理所應當的嗎?有什麼好驚訝的?

江雲開門:"您想去看看嗎?"

「居住區」做得格外人性化。這裡有春去冬來,有花開花謝,也有風霜雨雪,還有鬥轉星移,月落烏沉。

此時外面已然天色轉黑,繁星點點鋪滿夜幕,幾瓣玉蘭花落下,埋進泥土裡。微風起,掀起江雲身上薄薄的衛衣的衣角——有着一雙溫柔的杏花眼的少年唇角含笑,問他是否想去看看,那些"思念"。

"好。"

空歡喜也沒關系。

江雲帶着他走到了一條大河邊。

河是從很遠很遠那邊很慢很慢的流淌過來的,帶着造型各異的不同的花燈,慢慢地流過看不清面容的幾個人。

河面上有一層終年不散的薄霧。五條悟盯着那層霧看，眼角餘光瞥見江雲低下身子,慎之又慎地撈起一隻花燈。

暖黃的燈光輕描淡寫勾勒出少年人深邃立體的五官。五條悟收了聲,靜靜地望着他。

過了一會,江雲把花燈重新送回河面。他向五條悟介紹說老師來得确實巧,剛好碰上了"花燈節"。生者的懷念在今天得以在他們面前展現。

"您不知道,換别的日子還能看見一大群人在附近約架。"

沒辦法，誰讓遊戲大廳不許動武呢？

今天是「居住區」,最熱鬧,最平和的一天。

陸陸續續有人來了又走,可屬于五條悟的花燈卻遲遲沒有出現。

江雲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蝴蝶是與你結"緣"淺的人的懷念,花燈是你的親人,友人對你的懷念。一般來講,這二者是同時出現的……

"再等一等吧."江雲說,像是在安慰誰一樣，"沒準是老師的花燈特别多,所以走得特别慢呢?"

五條悟雙手插兜,不發一言。

起風了。

江雲看見深藍色河水的那頭,泛起了一抹微弱的暖光——一盞蘭花樣式的,有些殘破的花燈向五條悟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