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雪後頸發冷，密密麻麻的懼意從心間升起，不可遏制地後退幾步，惶聲道：“師尊，我能感覺到有六把劍。”

殷熙寒心尖一動，阖眸掩下自己的視線，柔聲問道：“你還能感覺出什麼嗎？”

噬人的冷意退離識海，甯雪松了一口氣，答道：“我能感覺到師尊有五把劍鎖住了我的四肢和脖子，還有一把鎖住我的神魂。”

殷熙寒颔首，解釋道：“此招劍法名為斬道，可修行内外雙劍，外劍斬肉身，内劍斬神魂，雙劍可獨立使用，也可同時用出，我方才對你同時用了外劍和内劍。”

甯雪不住贊歎，瞄了一眼殷熙寒空空的雙手，問道：“師尊的劍法不用拿劍嗎？”

殷熙寒搖頭：“并非不用，隻是我劍道修行到了一定的境界，可以不用以劍載道。”

甯雪抱着自己的靈劍，好奇道：“那師尊的劍呢？”

殷熙寒漫不經心道：“暫時放在别的地方養着了，過幾年再拿回來給你看。”

甯雪眨了眨眼。

她的劍在哪？

*

雷池轟響，一條粗如車輪的銜珠雷龍躍出池面，數道劍風遽然掠出，劈開纏繞龍身各處張牙舞爪的雷電，斬向銜珠雷龍的各處罅隙。

雷龍長長嘶吼，碎成無數塊墜下雷池，電光浮上池面，沉入池底的碎塊盡數化為細如小鬥的銜珠雷龍四散而去。

殷熙寒收起木劍，看向坐在石墩旁，托腮擰眉的小徒弟，安撫道：“這招劍法雖對神魂和劍法要求極高，但慢慢感悟就可以用出來，不必憂慮。”

甯雪雙瞳一轉，起身拔出鞘中靈劍，綻眉道：“師尊，你也看看我的劍。”

甯雪戳了戳靠在旁邊的白霧劍客，說：“我們今天再來比一場。”

白霧劍客鬥笠一頓，縱身躍出數丈站穩，反手從背上抽出一把霧劍。

風聲呼号。

峰頂白霧湧動，一束寒光瀉出銀白劍身，甯雪利落地揮劍擋下白霧劍客的數招攻勢。

铮鳴響動，白霧劍客足尖一點，偏身躲開甯雪的刺心一劍。

甯雪一劍落空，白霧劍客頃刻散成一團冷霧沖到甯雪頭頂，一截劍尖倏然探出霧團，白霧劍客持劍重現半空，合身斬來。

甯雪騰身離開，霧劍墜地化為霧氣迅疾湧來，在即将撲到她一丈内時，一道藍色靈力乍然從甯雪左手躍出，從中迸出數股水柱潑向白霧。

甯雪反手甩出一道結出的白色符文刺入水柱，所有水柱刹那連成一片，蓦然震出滔天寒氣将其白霧劍客凍在冰中。

甯雪視線忽然透過冰面，敏銳地捕到一線灰白，心下一定，踏步斬出一道劍風。

冰面砰地綻出數道裂痕，一線灰白眨眼從甯雪眸中逝去，霧氣沖湧出冰縫，被劍風分出兩股散至甯雪前後，從中蹦出兩個白霧劍客執劍向她斬來。

殷熙寒靜立在雷池邊，望着不遠處的藍白身影，眸光微閃，心道：“學得真快。”

兩個白霧劍客縱身一躍，瘆人的冷意霧氣從霧劍流出，瞬時便将甯雪四面八方死死困住。

甯雪心神一頓，揮手猛然向前一擲，靈劍脫手而出，直往眼前的白霧劍客飛去。

甯雪旋即回身看向另一個白霧劍客，掌心紫色靈力聚出，憑空拉出一道紫電長光再度向前擲去。

碎石響動，一根藤蔓忽地破土而出，緊緊貼着地面，對着向甯雪奔來的白霧劍客一記橫掃。

白霧劍客躲避不及，雙腿被拍成霧氣，身影戛然停下，一道長光迎面飛來，雷聲鳴動，長光炸出一片雷電覆上白霧劍客的四肢，使其潰成蒙蒙霧氣散去。

凜凜劍風刮來。

甯雪驟然跳離原地，腹中破出大洞的白霧劍客的劍招落空，鬥笠一偏，側身大步流星地再度朝她殺去。

甯雪落地甫一站穩腳跟，口中默念劍訣，擡手抓住召回的靈劍劍柄握好，眼底鎖着白霧劍客撲來的身影，無形的目光穿過鬥笠，清晰地看到了白霧中一道淺灰色靈力，立時揮劍斬出六劍。

烈風嚎嘯，白霧劍客頭中一道淺灰靈力滅去，身形沒有散成霧氣，倒地碎得四分五裂。

甯雪氣喘籲籲地收起靈劍，擡腳走出幾步，彎腰在勉強凝好身形的白霧劍客旁邊寫下“壹拾伍”三字，喜笑顔開道：“我今天又赢了。”

白霧劍客撐手起身，對着她抱拳行禮。

甯雪直身，亦是抱拳行禮。

白霧劍客化為霧氣散去，甯雪轉身朝青衫女子跑去，歡呼雀躍道：“師尊，我用出來了！你看我學得怎麼樣？”

殷熙寒唇角勾起，稱贊道：“形神兼備。”

甯雪眸中盈出喜色，驕傲道：“師尊，我的劍有沒有三分名揚天下的風範？”

殷熙寒還未答，霧氣翻湧，從中飛身躍出三個白霧劍客。

甯雪：“？”

白霧劍客揚起霧劍，輕蔑地擡起鬥笠。

甯雪古怪道：“五分風範。”

兩團霧氣滾來，又化出兩個白霧劍客。

“……”甯雪無語道：“兩分。”

三個白霧劍客消散，餘下的兩個白霧劍客撇過臉不看她。

甯雪眉心蹙起，問道：“真的一點都沒有嗎？”

兩個白霧劍客散為霧氣飄走，冷風拂動甯雪衣角，一個細如毫芒的白霧劍客留在原地，背過身依舊不看她。

甯雪被氣得臉色泛紅。

白霧劍客扶了扶鬥笠，拔腿跑到甯雪腳邊，蹲下，想飛速寫出一個“零”字後立刻消散。

一點雷光忽然纏上它的指尖。

“甯甯，你看。”殷熙寒忽然道，“霧客其實覺得你是十分。”

甯雪挪開一步，低眉看向地面。

白霧劍客一動不動，仰面躺在一個小小的“零”字裡，身旁一個大大的“拾”字底下畫出一個箭頭，直直指向甯雪。

殷熙寒側目看她，認真道：“我也覺得甯甯有十分名揚天下的風範。”

甯雪失笑：“師尊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真的。”

殷熙寒伸手将她散在肩上的藍白發帶撥好，溫聲道：“你一定能夠名揚天下。”

甯雪秀眉微揚，俯身捏住綠豆大的白霧劍客，問：“我身邊站的是誰呢？”

白霧劍客未答，在她指間不斷掙紮，甯雪看向殷熙寒，自問自答道：“這好像那個很有名的叫甯雪的修士身邊見過，聽說這是她的師尊。”

甯雪繼續道：“難怪，我說是什麼人看起來如此卓爾不凡，原來是她的師尊。”

殷熙寒眉眼染上一抹笑意，問道：“甯甯說的是真的假的？”

“真的。”甯雪眼底映着青衫女子的身影，語氣緩緩道：“我一定能夠讓我的師尊名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