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簾拉開,嬌嬌兒擡頭望去,第一個看見的便是小厮,笑盈盈地沖她打招呼。
車廂裡,顧澤沐溫和一笑:“宋同學,我聽說這樁慘案,想盡綿薄之力,你一路奔波辛苦,做我的馬車去吧?”
他的消息好快。
嬌嬌兒心下思忱,但眼下不是矯情的時候,她點點頭,便上了馬車。
車廂裡仍是之前的模樣,顧澤沐不緊不慢地給她泡茶,嬌嬌兒心中煩躁,靜不下心來看,是不是掀起簾子看到哪兒了。
顧澤沐看出她的擔憂,閑适道:“宋同學莫急,有衙門這麼多人在,土匪一定跑不了。”
嬌嬌兒有些受不了他的态度,既覺得他站着說話不腰疼,又覺得遇害的人不是他未婚妻,他自然沒什麼情緒。
可人家畢竟是來幫忙的,馬車旁邊幾十個家丁也不是假的,她又不能給人家發脾氣。
勉力笑笑道:“我娘還在那裡盯着,我不放心。”
顧澤沐挑挑眉:“令堂膽色過人啊,這種情況還敢留在那裡。”
“她盯着那夥人的逃向,好給官老爺們指路。”嬌嬌兒老實道。
話說完,她又忍不住掀簾子看到哪兒了。
隻覺得這馬車可真慢啊,要是騎馬就好了,騎馬多快啊。
顧澤沐低着頭沒說話,過一會兒問道:“宋同學今日怎麼會到那邊去?正好碰到了那樁慘事?”
他的言語中帶着莫名的意味,嬌嬌兒聽着有些不舒服,卻又不知道哪裡有問題,回道:“我未婚夫在那裡。”
“未婚夫?是七夕時,宋同學說喜歡的那個嗎?”顧澤沐追問。
嬌嬌兒沉默一瞬,搖搖頭,閉言不答,又掀開簾子看。
“哦?看來宋同學也不能和兩情相悅白頭到老呀。”顧澤沐笑了笑。
嬌嬌兒覺得他說話有些紮耳朵,但又不明白什麼意思,隻覺得自己應當沒得罪過他吧?
而且這個“也”是什麼意思?是他也不能和兩情相悅之人白頭到老嗎?還是說在嘲諷她?
見她不說話,顧澤沐自然覺得沒意思,住了嘴。
馬車裡陷入沉靜,氣氛有些尴尬,加上顧澤沐對她有些陰陽怪氣,嬌嬌兒如坐針氈。
好在孫家村很快就到了。
馬車還沒停穩,嬌嬌兒便迅速跳下馬車,尋找宋母的蹤迹。
小厮還想拉住她叫她小心一些,馬車雖不高,随随便便跳下去扭到腳踝也不是好過的。
眼見着嬌嬌兒呲溜一下跑沒了影,小厮撓着頭扶着顧澤沐出來,小聲嘀咕道:“小門小戶出來的就是沒教養。”
話音剛落,便感覺到一道黑壓壓的眼神盯着他,小厮順着擡頭看去,撞到了自家主子極具壓迫感的眼睛。
他瞬間吓得頭上冒汗,低下頭閉上嘴,不敢亂說。
顧澤沐慢慢下了馬車,輕描淡寫地讓家丁跟着衙役一起去剿匪,自己則打開扇子站在原地。
“把你慣的不成樣子了,自罰。”
小厮二話不說開始掌嘴,力道一點沒省,一巴掌下去,臉上就浮起紅痕,大家都走了,這裡隻有馬車和主仆二人,清脆的掌聲便格外清晰。
不知打了多久,顧澤沐終于道:“好了,很吵。”
小厮這才停下手,帶着些許委屈道:“爺,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乖巧地上車拿出凳子,給他找地方坐下,然後給他敲肩按摩,見顧澤沐沒有意見,便知道他不生氣了。
主子哪裡都好,就是心狠。
他的心,是真狠啊……
嬌嬌兒帶着衙役到自己離開前,宋母的藏身之處,這才發現宋母已經不見。
衙役下坡去到宋家村,她一來一回的時間,劫匪已經離開不知多久,但是房子上的火還在燒着。
倒塌的房梁,死在床上的一家三口,出門打水的老人,坐着家門口的孩子,廚房做飯的女人,以及試圖逃跑的卻死在路上的少年。
嬌嬌兒渾身都在打冷顫,甚至有些走不動道,路上到處都是粘稠的鮮血,被土匪扔下的糧食和扯壞的布匹,撞壞的車輪,無不顯示着這人間煉獄般的一幕。
她按照記憶找到孫文禮的家中,孫家父母死在床榻上,甚至被子都沒掀開,一個奴仆死在廚房,竈裡的食物被翻的亂七八糟。
而孫文禮……
嬌嬌兒一開始沒找到他,直到後院池塘裡洇出的紅色吸引了她的目光。
他發現了土匪,試圖躲到池塘裡逃命,最後還是被發現,土匪将他殘忍地殺死。
一陣頭暈目眩,她下意識扶住池邊的柳樹,許是狀态不好,她感覺柳樹離她很近,事實上離她有一段距離。
就在她即将摔倒的時候,一雙有力的大手穩穩地扶住了她。
在看清來人的一瞬間,嬌嬌兒抓住那人的衣領,焦急道:“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