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定親,嬌嬌兒依舊上學,隻不過去的少了,夫子也不在意,定了親的女孩兒都這樣,以家庭為重的女子還是占大多數的。
婚期定在三個月後,主要是孫家比較急,嬌嬌兒的婚服嫁妝什麼的都由他們出。
宋家太窮,沒有什麼添頭,怕别人說他們家賣女兒,宋母将壓箱底的尺頭給嬌嬌兒壓箱底,又去城了定了碗筷桌椅,花了不少的錢,還特意給嬌嬌兒打了一面銅鏡。
晚上的時候叮囑她道:“這些桌椅碗筷都是娘給你打的,表示咱們即使嫁過去,也是吃自家的碗,坐自家的凳。他們家以後欺你,你隻管回來同我們說,即使咱們家人丁再凋零,你爹爹小弟都會幫你撐腰的,知道嗎?”
嬌嬌兒聽的涕淚漣漣,抱住宋母的腰道:“娘,我不想嫁了。”
宋母聞言恨鐵不成鋼地拍她的頭:“哪兒有女孩兒不嫁人的,就是宋師長那麼有能耐,不也是要嫁人的。别淨說胡話。”
宋師長那是被逼得,嬌嬌兒心裡并不認為她是嫁人了。
但是宋母肯定不認同她的想法,再加上馬上就要分别了,她也不想讓宋母生氣,并沒有将想法說出來。
“到時候我走了,家裡就您全盤照顧,也得顧好自己,别太辛勞。”嬌嬌兒低聲道。
宋母道:“本來就是我全盤照顧,還能指望你們幾個沒長大的孩子啊?”
嬌嬌兒一下被她逗笑了:“沒長大的孩子也要嫁人?能不能不嫁?”
“不能。”宋母說的斬釘截鐵,又摸着她的頭安慰道:“慢慢就長大了,娘以前也是這樣的,跟你爹摸爬滾打好多年才慢慢成長。”
嬌嬌兒心中怅然萬分,隻貼着宋母的肚子不說話。
宋母的肚子軟軟的,她就是從這裡出來的,以後,也會有一個孩子從她的肚子裡出來。
哪怕後半輩子的日子一眼就能看到頭,嬌嬌兒仍有着些許期待。
那是一眼就看到底的生活,也是她全新的,屬于未來的生活。
可是天不遂人願,意外總比計劃來的快。
一日清晨,嬌嬌兒與宋母上街采購,嬌嬌兒突然想去孫家看看孫文禮,她突然有些不安心,宋母轉了車頭陪她去看一眼。
還沒到孫家,遠遠地便看見火光沖天,煙霧彌漫。
再近些,求救、呻/吟、慘叫聲便鑽進耳朵裡。
一向平靜祥和的小村莊在此刻化為十八層地獄。
兩人吓了一跳,跳下牛車躲到草叢裡偷看,又不敢離得太近,怕被人發現。
宋母摟着嬌嬌兒蹲下,卻又想起什麼似的,将她推開:“去,你去報官,我在這兒守着。”
嬌嬌兒還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有些急促道:“報官來不及了,村裡這樣大的火,咱們去叫别村的人來救火呀!”
宋母用力點她的頭,恨鐵不成鋼道:“什麼起火!這是山裡的土匪來啦!他們殺人不眨眼的,手裡又有刀,咱們打不過的!你先去報官!”
聞言,嬌嬌兒再定睛一看,果然裡面走動的人手裡都提着銀亮的刀,刀上似乎還有粘稠的血液。
看他們的模樣,村子裡的人似乎都遭了他們毒手,不然也不會如此悠閑地搜刮搶奪。
孫家村的位置很特殊,三面環大山,剛好在一個窩裡,離城裡倒也不遠,可偏偏與其他村莊不挨着,隻一條道去城裡,有幾分隐世隔絕的味道。
若不是嬌嬌兒非要來看看,都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會被人發現這樁慘案。
“我走了,那娘你呢?”嬌嬌兒有些不放心。
宋母道:“我這裡你放心,這群土匪估計是從山上摸下來的,不敢從大路走。我隻在這裡蹲着看他們往哪個方向走,不輕易出來,一點事也不會有的。”
這确實是抓住土匪最好的法子。
宋母推推她:“平時優柔寡斷也就算了,此時是萬萬不能的。”
嬌嬌兒沒有辦法,握住她的手道:“那我快去快回,娘你一定小心!”
“去吧。”
嬌嬌兒佝偻着腰摸到大路,牛車還停在旁邊,她駕起牛車就往城裡跑,到了官府報了官,裡頭的衙役一聽有土匪屠了村,連忙禀告縣太爺,又迅速地召集人手。
速度是很快的,但是對于焦急的嬌嬌兒來說,簡直一分一秒都如同在油鍋裡煎,可偏偏她除了等,一點辦法也沒有。
除了擔心宋母的安危,她心裡還有一個隐隐的恐懼。
孫家村被屠,那孫文禮呢?她未來的丈夫呢?
他們一家有事嗎?
她馬上就要成親了,為什麼偏偏是在這個時候,在定完親之後,該死的土匪突然下山。
明明原本根本沒有這種事情!
在此之前,她隻在老人的口中聽過新舊朝更替時,土匪燒殺劫掠,如今出現在自己面前,她才知道有多殘酷。
她觸手可及的幸福,很可能就要消失了。
想到這裡,她更加焦慮起來,一點都坐不住,咬着指節看着他們。
衙役已經在清點人數,安排馬匹,等待着縣太爺一聲令下。
半柱香後,人群終于出發,嬌嬌兒也徹底松了一口氣,步行跟在後面,她感覺等了半輩子那麼長。
剛出衙門,嬌嬌兒便被一輛馬車攔住,碩大的馬頭就在她面前停下,濃烈的鼻息打在她的臉上,帶着一股食草動物的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