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皮薄,又因為激動,這會兒臉已經不争氣地紅了。
周彧低頭望着她,眼底漫上幾分惡趣味戲谑:“不是故意的,臉紅什麼?”
大概是故意都要讓她尴尬,他聲音壓的很低,尾音也刻意拖長,平白多了點吊兒郎當的不正經。
細一看,似笑非笑的眉眼間也多了過去不曾有
的妖異邪氣。
和過去的他全然不同。
高中時的他是女孩眼中的端方自持的學霸校草,好比深秋的月,遙遠得像是籠着一層霜,冷冷的,高不可攀的清正貴氣。
而眼前的周彧讓林朝樂有些陌生,她愣了愣,沒來得及說話,門鈴響了。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低頭繞開周彧,尴尬道:“應該是衣服送回來了。”
換上她自己的衣服,周彧說要帶她出門。
林朝樂問他:“去哪兒?”
周彧看她一眼,費解道:“大使館不去了?身份證不要了?還是你想留在巴黎當個黑戶?”
眨了眨眼,林朝樂意識到一個問題。
六年之後的周彧變帥了,但脾氣也變壞了,話也變多了。
周彧開車送林朝樂到大使館補□□件。
林朝樂和大使館工作人員簡單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工作人員很溫柔地安慰她,讓她别擔心。
安慰完林朝樂,工作人員開始數落周彧:“我說你這個男朋友當的是真不稱職。女朋友千裡迢迢來巴黎找你,人生地不熟的,你都不知道去接一下,還讓人一個小姑娘剛下飛機就被偷了。”
沒給對方太多誤會的空間,林朝樂擺擺手,急忙和周彧撇清關系:“不是的,他不是我男朋友,他隻是順路送我來大使館。”
工作人員不好意思地笑笑:“對不起啊,你倆看着登對,我以為你們是情侶。”
林朝樂表情不太自然地重複一遍:“不是的。”
周彧沒什麼表情,視線在林朝樂身上停留不過三秒又挪開了,說不清是不滿更多還是不耐煩更多的一眼。
辦完手續,林朝樂欲言又止地看了工作人員好幾眼。
對方注意到林朝樂的小動作,于是問她:“姑娘,是不是還有什麼事?你隻管提,我盡量幫你。”
帶着幾分赧然,林朝樂看着對方眼睛,難為情道:“我……方不方便借一點錢?”
等身份證辦下來,她可以去機場改簽機票,但身無分文的話,她也回不了家。
對方顯然被林朝樂的請求問懵了,她以為林朝樂身邊的男孩就算不是男朋友,至少也是林朝樂的朋友的。
所以她壓根沒想到錢的事。
工作人員先是看看林朝樂,緊接着又看看周彧:“我以為他是你朋友。”
林朝樂沒有一秒猶豫:“他是好心送我過來,我們不是朋友。”
工作人員皺了皺眉:“當—”
一句話沒說完,周彧敲了敲林朝樂面前的桌沿,粗魯打斷對方。
“林朝樂。”
突然被周彧連名帶姓提起,林朝樂僵硬地側了側身,表情生硬地看着他。
“怎麼了”這三個字忽然就這麼卡在喉嚨,說不出口。
她自認為她說的每一句都是事實,她和周彧現在确實不是朋友,可在周彧近乎審問的表情下,她莫名地很心虛。
在周彧的注視下,腦袋也一寸寸矮了下去。
心虛兩個字明晃晃地刻在林朝樂腦門上。
“不認識,你也敢住陌生人房間?”
當場被周彧毫不留情面拆穿假話的林朝樂不自在地解釋:“我,我沒說我們不認識—”
林朝樂的解釋不算太有說服力,無言的窘迫好比一座大山死死壓在她背上,她溫吞開口:“我已經給你添了很多麻煩,怎麼好意思再麻煩你。”
過去的事,周彧放下了,可她還沒有。
她臉皮還沒厚到在發生了那些事之後,還能若無其事地一次又一次求周彧幫她。
周彧冷漠的眸掃她一眼。
明明什麼都沒說,但這一眼又好像足以把這些年的種種說盡。
周彧率先一步轉身走出大使館。
被留下來的林朝樂忽然陷入某種奇奇怪怪的處境,進退兩難。
工作人員給了她一張便簽,上面寫着一串電話号碼。
便簽林朝樂收下了:“謝謝你。”
借錢的事,林朝樂沒再提。
走出大使館,周彧就站在門外。
他側身背對她,手裡夾着一根煙,白霧吐出,他的五官陷入一片朦胧,情緒被遮隐,如一團迷霧,看不清。
周彧緊蹙的眉頭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場,像是要隔斷周圍所有。
包括她。
林朝樂原地站了會兒,抿了抿唇,鼓起勇氣靠近他:“對不起。”
周彧本就煩躁的情緒此刻因她又一次的道歉徹底引爆,他随手揚了煙頭,轉過身惱火道:“林朝樂,你說說你對不起我什麼?”
林朝樂怔住。
不知道他指的是過去,還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