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者接過報告,注意到每個隊員臉上的表情都不太好。檢查的過程中他們是對被檢查者的具體情況最為清楚的,現在他們這幅态度,注定說明了手中這份報告将揭露怎樣殘忍的事實。
執法隊的氣壓瞬間壓抑了許多。
愛染國俊眨着眼,依然茫然。明石國行卻看向不遠處的審神者,後者接受到視線,雲霧向上飄了飄,用微微歪頭的姿勢悄悄跟他們打招呼。
明石國行俯首,用嘴型說道。
‘——あ、リ、が、と、う。’(謝謝)
清水悠彎彎眼,收回視線。
愛染國俊感覺得沒錯,一句話概括下來,他們的确隻是重傷流浪幾個月,在相關事件中,情況不算嚴重的那一批。
而他寫舉報信的時候,用了一點春秋筆法。
——‘隻是’。
這樣一句話概括完畢的東西,真有說起來那樣輕松嗎?
那樣的傷勢,不過因為他們并非人類才能這樣活蹦亂跳幾個月。換成普通人,得不到醫治的話不出兩天就會斃命。
付喪神的傷口不會潰爛發炎,疼痛卻如影随形。他們流落陌生的時代,得不到醫治、得不到照顧,躲避野獸、繞開軍隊,防備蟻蟲騷擾。甚至連止血用的繃帶都搞不來,因為僅憑那一身鮮血,見到他們的人們就會迅速逃離。
幾個月的磋磨,明石國行的狀态從重傷變成瀕臨碎刀。如果沒有遇上他們,他恐怕就真的撐不了多久。
——那麼,這和蓄意謀殺,就沒有區别了不是嗎?
從聽完明石國行叙述的那一刻,清水悠就沒打算讓對方好過。
如果老老實實按照原本的說法上報,那位審神者頂多也就是一個遺棄刀劍的罪名,剝去審神者職位,懲罰卻不會太過。
他是一個睚眦必報的人,這樣的結果在他看來還是太輕松了。所以他稍稍做了一些改動,強調這樣的遭遇對于付喪神身體與心理的傷害,并暗示其中後果。
并且本來在他想來,執法隊來了之後他或許還要稍稍引導一番——執法隊的最終報告對于事情結果擁有着決定性的占比,不過看到來的是熟悉的人之後,事情就好辦多了。
這位執法人員對他先入為主有着好感,最重要的是,他是一個正義善良的人。
愛染國俊閉口不言的态度天然豎起一道屏障,加上清水悠進門說的第一句話,就暗示了他們因為這件事産生不輕的心理問題。
而清水悠交上去的舉報信裡,不經意提到自己手入之時的心驚,引導他們注意明石國行的傷勢。
這個檢查結果出來之後,驗證他所說的一切屬實,他的目的就基本達到了。
一群人放低聲音走出去,離遠了之後,清水悠憂心忡忡地問:“那個,我可以問問嗎?那位審神者……”他欲言又止了一下,“會得到怎樣的懲罰?”
眼含難過,語帶落寞。
他雖是在問這件事,卻并不像他自己關注。傷害已經造成,加害者得到怎樣的報複都于事無補,但是為了受害者本人,他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執法隊隊長拍了拍他的肩,眼神逐漸堅毅:“放心吧!殘害付喪神導緻碎刀未遂,絕不會輕判了她的。”
——他想要的結果,達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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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送别了執法隊,另一邊,前田藤四郎從牆頭上滑下來,“他們到那邊去了,看不見了。”
平野藤四郎在下面仰頭看着他:“說起來,其實我們可以出去了吧?”
“嗯?”前田藤四郎愣了一下,“啊,好像是哦。夢境已經穩定了,我們不用再整天待在屋裡了。”
這麼說着,他還是有些遲疑,溫柔的小短刀不想給别人添麻煩,“但那位審神者好像已經适應了我們關門躲他的樣子……這時候突然出去,會讓他産生懷疑吧?果然還是……”
一隻手忽然搭在他頭上,他擡起頭,看見藥研藤四郎站在他身後。
“藥研哥哥!”
“藥研哥哥。”
藥研藤四郎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沒有弄亂他的發型,“沒事的,出去玩吧。”
“诶?可以嗎?”
前田藤四郎眼睛亮了起來,平野藤四郎雖然沒說話,臉上也不由自主浮現出一絲期盼。
關着門不許出去這幾天,大家真是悶壞了。藥研藤四郎無奈地搖搖頭,“是真的,沒有關系,去玩吧。”
雙子互相對視一眼,立刻歡呼着沖出了門。
藥研藤四郎回到屋内,将準備好的茶點放到一期一振身邊,自己坐到另一邊。
他看起來還有幾分遲疑:“……一期哥,真的這樣決定了嗎?”
“嗯。”一期一振把第一塊茶點送到弟弟嘴邊,溫和地說道,“普通的夢境對他沒有用,那就隻能這樣試試了。放心吧,藥研,大家會控制好度的。”
最後的商量之後,衆人便得出結論,既然審神者對夢境自動構築的環境态度平靜,他們也不能再保持被動。
審神者恐懼的那個世界觀他們已消化完畢,那麼之後,夢裡就按照與設定相符合的發展……
去做一些暗堕付喪神該做的事。